發布會結束後的每一天,公司上下都提心吊膽,輿論就像一麵紗製的旗子,一點點的風聲都能讓它指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萬幸的是,參加發布會的幾個媒體針對林佳絮所說的“黑診所”、非法賣血等行為進行了深挖,的的確確查到了證據。在21世紀還能存在這樣明目張膽的違法行為,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輿論也逐漸從棄養父母忘恩負義的“加害者”,轉為封建思想和灰色產業鏈下的“犧牲品”。
後來喻向霄打電話給肖聞道謝,肖聞在一頓自吹自擂後,問道:“林佳絮那發言稿寫得真不錯,有人味兒。是你們公司員工寫的話,我真想把人撬過來。”
喻向霄低笑了一聲:“沒有。是他自己的真實感受。”
肖聞頓了頓,隱隱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他看起來這麼臭屁,還怪可憐的。喻向霄,幫我跟他說一句……”
“說句什麼?”
肖聞撓了撓頭,說句什麼好呢,安慰他辛苦了,還是給他的未來加油?不管哪個都不是他肖聞的風格。
最後他敷衍道:“隨便。就……祝他新年快樂吧。”
喻向霄看了看頭頂打到最大的冷空調,無語地笑了一聲。
“喻向霄,這回我們倆扯平了,你以後再怎麼威脅我我都不上當了,懂?”
“知道了。”掛電話的時候,喻向霄真摯地說了一聲:“謝謝你。”
夜晚,喻向霄突然收到了林佳絮的短信:“睡了嗎?”
“還沒。”
“出來透透氣?陽台見。”後麵是林佳絮用不膩的可愛小兔子表情。
喻向霄彎起嘴角,推門出去。
自從組合人氣暴漲之後,喻向霄就愛上了一個人看著陽台的夜景發呆。因為他覺得晚上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就像白天無孔不入的閃光燈,隻是夜晚的燈火更溫和、更有煙火氣,自己看得久了,也就不怕密密麻麻的閃光燈了。
正這麼想著,背後溫熱的擁抱突然襲來。林佳絮在他的脖頸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一樣的沐浴露,你用著就這麼想?”
喻向霄回憶起,自己曾經好像也有這種疑慮。現在看來,如果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博物館,那麼都會把喜歡的人放在最顯眼的最高處,他的一切特質都會被放大,他的美好都是獨一無二的。
喻向霄一巴掌拍開瘋狂吸氣的林佳絮,佯裝嫌棄:“你現在特彆像隻狗。”
林佳絮剛被推開又回來抱住他:“汪汪汪。”
喻向霄:……
兩個人就這樣在他懷裡看著城市的絢爛。良久,耳邊突然響起林佳絮低低的聲音:“你之前問過,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喻向霄的耳朵動了動。
“……真的是在很久以前,比你想到的所有時間點都要久。久到你不知道我叫林佳絮,我也不知道你叫喻向霄。”
16歲那年的火車站,是林佳絮第一次接觸到外麵的世界,也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他坐在角落,帶起帽子,戒備地看著每一個經過的人。但慢慢他不再那麼緊張了。因為他發現大城市的人不是步履匆匆,就是忙著看手機,沒有人在意剛剛經過的路人是老是少,是光鮮或是樸素。
他等車等得昏昏欲睡,突然感受到身邊有人靠近,立刻清醒過來,一臉戒備地捂緊自己的背包。
身邊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他的皮膚更加白皙,眼下有幾顆褐色的小雀斑,隨著男孩的笑容跳動:“對不起啊,吵到你了,我隻是覺得靠著你很暖和。”
男孩上下看了看他的穿著:“你穿這麼少不冷嗎?冷的話你也可以靠著我,就像北極熊一樣靠在一起取暖。”
誰要靠著你。林佳絮彆過腦袋,在心裡暗自說道。他看過很多書說大城市的騙子花樣可多了,保不齊這也是個騙子。
但說不冷是不可能的。他將放著錢的包牢牢護在胸前,身體卻沒有往另一邊挪。
可旁邊的男孩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你怎麼就這麼小一個包,什麼也不帶?”
“你是要去旅行,還是見認識的人?”
“你爸爸媽媽呢?”
被他問煩了,也被問到心裡了,林佳絮冷冷地回答了一句:“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從今以後。”
他以為這句不溫馨的回答會讓旁邊的男孩產生一些距離感,卻沒想到男孩回答道:“唉,其實我也。我們真是兩個可憐的小孩。”
他扭頭看了看林佳絮單薄的衣服,又補充一句:“你好像要比我更可憐一點。”
林佳絮沒有說話,他不想接受彆人的同情。
男孩又探過腦袋:“你餓不餓?我帶了麵包餅乾。”
“不餓。”像是不滿冷冰冰的謊話,林佳絮的肚子及其響亮地叫了起來。
男孩笑了一聲。這時車站響起來檢票通告,男孩站起身來:“我要走了。很高興遇見你,來,我把我的乾糧分給你一半。”
他不顧林佳絮的阻攔,將麵包和餅乾一股腦地倒在林佳絮的大腿上。等林佳絮再回頭時,正好對上男孩燦爛的笑,向他招手道:“希望沒有爸爸媽媽的日子,我們也能過得很好!”
直到現在,林佳絮都能清晰回憶起那張笑臉,孩童的稚嫩,和純粹真誠的善意,使他看起來像是披著光的天使,在灰色調的車站人流中脫穎而出。
直到曆經跋涉,他成功來到s市,見到朱盛,被承諾的事情都實現,令他詫異的事,朱盛帶著他見其他練習生時,他見到了那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