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山去世了,醫生搶救了足足兩個小時也沒能留住,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吃下最後一頓飯。
陳管家當時抓著醫生說起楚譽來過的事情,堅定地認為那時候的周汝山還能活著的,向所有人不斷地質疑為什麼老人在見到楚譽沒多久後就走了。
醫生沒有聽他糾纏,直到周璽那隱世的生父周銘鬆出現時,他接過醫生手中的報告記錄看完後,麵對陳管家忠心耿耿的模樣隻道:“我爸他,隻是回光返照。”
這位老人為什麼會這麼執著要見楚譽,他們心知肚明。
死訊傳出的當天,連同著葬禮舉辦的時間一起定了下來,新聞媒體在芳園四周蹲守著消息,其中有不少是盼著華尚的股市下跌。
葬禮辦在芳園,不少媒體在報道上刻意提出周汝山不願歸根落葉廣州的原因,是因為三年前的那樁醜聞。
更有甚者為了熱度甚至堵著靈車不放,試圖靠著這些陳年舊事給華尚帶來重創,然而事實給了這些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華尚的股市並未因周汝山的離開而有跌勢,但因周璽成為掌權者而有了漲勢。
葬禮當天芳園唯有前來吊唁的賓客,匆匆來匆匆去。
但其中唯獨不見楚譽。
有眼尖的媒體發現了這件事後,趕著腳步離開鋪天蓋地去找楚譽的蹤跡,最後找到楚譽來上海時所住的酒店。
他們在酒店外從早蹲到晚,殊不知楚譽早已被人悄無聲息地接走。
正是在他收到周汝山死訊的當晚。
隻是接他的人不是來自芳園,而是來自華尚總經理辦公室。
楚譽被接到了周汝山留給他的老房子中,四周距離商業區有很長一段距離,房子雖老舊但勝在安靜。
他被接到這裡後,每日除了準時準點有人給他送來食物,幾乎沒人能和自己交流。
好在他早已失了渴望社交的欲望,也懂得如何給自己消遣。
屋內那台老舊的鋼琴是楚譽閒暇時最愛倒騰的東西,除此之外,便是花費大量時間在屋子裡練習下一場要演奏的譜子。
但好景不長,因為在第五天要練琴時,楚譽因等不到送來的早餐和午餐,為了緩解低燒帶來的難受,選擇空腹吃藥卻沒見好轉。
傍晚送來晚餐的人按了一會兒門鈴也不見開門,在門前吐槽了兩句後,把一天的食物隨意擱置在門口便離開。
楚譽燒得迷糊,聽見門鈴聲時沒能立刻起來,等他披著毯子取了飯菜回屋,打開時見被撒掉的湯水和凝固的油漬混合一起時,瞬間湧上反胃衝進了洗手間裡,水流聲和嘔吐聲成了這偌大的房子裡唯一的聲音。
當晚韓宇接到楚譽的電話,請他務必安排一位嘴巴嚴實的醫生過來。
隻是在韓宇火急火燎安排了醫生到時,被燒得神誌不清的楚譽正躺在冰冷的浴缸裡蜷縮著,守在馬桶邊上,生怕想吐的時候跑不及。
他聽見不斷響起的門鈴聲,想起身給門外的醫生開門,可無奈全身乏力發冷。
在他試圖想要扶著浴缸起身間,怎料踩中了披著的毯子,一個趔趄,他的後背驀然間撞到牆上,疼痛頓時讓他頭暈目眩,最終雙眼模糊,整個人失重從一側滑落而下,昏迷在浴缸裡。
楚譽又一次跌入了夢裡,隻是這一次他的恐慌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撫。
他像停留在迷霧裡,撥不開眼前的朦朧,卻總是能在夢裡看見兩抹影子在舞台上忘情合奏,但又看見自己跪在彆人麵前磕頭的樣子。
他嘗不到幸福,隻覺得內心的壓抑日複一日加重,逐漸令他窒息,令他彷徨。
“哥哥,我害怕......”
周璽靠近沙發時,被夢囈的話驚得身子發僵,手裡拿著冷毛巾停頓在楚譽額頭上方,他望著近在咫尺的睡顏出神片刻,最後僵硬地把毛巾輕輕放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身體緩緩蹲在了沙發邊上沉默良久。
隻見他慢慢抬起手,把掌心撫在楚譽的後背上,像小時候哄著對方睡覺一樣輕拍。
這也讓沉在噩夢裡的人漸漸平靜下來,急促的呼吸趨於平緩,眼角掛著淚花沉沉睡了過去。
他輕拍著楚譽發燙的身子,感覺到手掌的溫度漸漸升高,讓他安撫的每一下都變得生疏和僵硬。
漸漸的,那安撫的手掌也從削瘦的背脊離開,停留在了楚譽的臉頰上。
周璽的眸光裡蕩起一絲心疼,靠近時,呼吸都不自覺變輕。
他收到韓宇打來的電話間,正準備前去華尚處理有關遺產的事情,當時他聽見電話裡的韓宇說楚譽失聯的時候,也隻是淡淡地和對方說了句人在老宅。
何況他派人盯著,每日送吃的,失聯一說簡直無稽之談。
可是當聽見韓宇說起楚譽打電話請他派醫生過去時,才隱約察覺事態有些不妙。
等韓宇把來龍去脈說完後,他完全聽不清電話那頭心急如焚交代的注意事項,隻記得讓司機掉頭朝老宅的方向而去。
等到他來到老宅,顧不上手足無措又欲言又止的醫生,連忙從口袋取出鑰匙開門衝進去,直至在浴缸裡找到那抹渾身發抖卻昏迷不醒的身影。
他從浴缸裡把楚譽抱出來的雙手都不敢用力半分,隻覺得懷裡的人比三年前似乎更輕了,而那燒紅的臉不偏不倚貼在他心臟的位置,幾乎要將他的身體燒穿。
醫生為了給楚譽查看,攔下周璽想把人送回臥室的腳步,命他把人放在沙發上後,立刻帶著護士拿出設備處理病情。
周璽被推離沙發周圍,也根本無法看清沙發的動靜,隻聽見幾聲斷斷續續的痛吟傳來,讓他徹底失了冷靜,在原地止不住來回踱步。
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起伏大,為了抽離眼下情況給自己帶來的失態,他選擇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