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結 曲終人散。(2 / 2)

杳無音信 米湯十三 6490 字 11個月前

他死死咬著牙關強忍著刺骨的疼痛,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按照記憶點開郵箱,找到了一封郵件怔怔看了會兒。

那是柯蒂斯音樂學院的offer。

楚譽拿起手機在和周璽的聊天框裡輸入了一串字。

——我想讀書。

此刻的他隻感覺到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就連呼吸都逐漸變得不均勻起來。

鼠標將這封陳年郵件拖開,之後慢慢點開了一封來自美國的郵件。

那是韓宇轉給周璽的治療方案和檢查數據。

手機屏幕亮了下,楚譽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無力地倒在沙發上屈膝圈起自己,雙手顫抖地舉起手機看清周璽的回信。

——等你病好,我陪讀。

霎那間過去的記憶像潮水湧入楚譽的腦海裡,他轉眼看著電腦屏幕上並列的兩封郵件,突然間笑了起來。

可是笑著笑著,他的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多麼造化弄人的一幕擺在他的麵前,一份是希望,一份是絕望。

其實當他知道自己無法在捧起小提琴的時候,這一切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他根本無法在手術台上拉小提琴。

楚譽蜷縮在沙發裡,全身上下被疼痛覆蓋著,可是最痛的位置,還是他的心臟。

他抱著手機縮起身體,把自己藏在沙發的角落裡悶聲痛哭著,抽噎著,感受著身體被刺骨的痛感一寸寸討伐。

楚譽修長的指尖打開屏幕上方的頭像,點進周璽的朋友圈裡,朦朧的雙眼重複看著那條三年前的朋友圈,那張灰暗的圖片。

他顫抖地反複刷著,哭著想要看到更多信息,卻什麼都沒有,他隻能把那張圖片保存下來,成為這台手機裡唯一的記錄。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合照,沒有三年的留言,沒有聊天記錄,沒有為哥哥而奏的曲子。

他盯著那張圖片許久,卻在抽泣間恍然發現圖片的昏暗處有輪廓。

楚譽伸手抹了下發熱的鼻尖,鬼使神差點開圖片編輯後把亮度拉到最大,當那個輪廓逐漸清晰的瞬間,他愣住數秒後,猛地捂著嘴忍不住放聲痛哭。

那是自己熟睡的側臉。

原來這不是一張普通的配圖,這是周璽藏了數年的愛意。

“為什麼......”他沙啞的聲音一遍遍地自問,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自己。

楚譽模糊的雙眼盯著屏幕,忍著胸口的痛,雙手發抖地在聊天框裡敲下幾個字。

——哥哥,我有點想你了,我可以等你回來再睡覺嗎?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

——我也很想你,但是熬夜對你的身體不好。

——聽哥哥的話,我很快回去的。

楚譽感覺鼻腔越來越熱,而喉嚨更是有異物堵著令他難以下咽。

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偽裝還是到了儘頭,因為檢查數據不會騙人,隻是自己用平靜去掩飾糟糕的一切,讓所有人都以為有了希望罷了。

慢慢的,楚譽連哭的力氣都失去了,他感受到嘴裡溢出的血腥味,任由著鼻尖淌過溫熱的血液。

他撐著最後一絲意識,把聊天框的話發出去。

——哥哥,你能喊喊我嗎?

楚譽感覺到眼皮漸漸變重,耳鳴幾乎貫穿他的整個腦袋,隱約間仿佛聽見門外有走路的聲音。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垂下雙眼前終於看到那幾個字。

——寶貝,我愛你。

我也愛你,哥哥。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當韓宇走進來看見沙發上血紅的一片,瞬間呼救聲響徹了四周。

楚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終於如願以償回了家,回到了新河浦。

他的身體因癱瘓而僵硬躺在輪椅上難以動彈,全身上下唯有手指能靈活的抬動著。

周璽看見動靜時很快到來他的麵前。

他疲憊的雙眼明明布滿血絲,卻在看著眼前人時永遠都不會缺少溫柔。

“哥、哥......”輪椅上的楚譽費力地喊著他。

周璽的聲音帶了些嘶啞回道:“想要什麼?”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楚譽想要什麼,他都會給。

楚譽非常努力地把話一字一句說出來:“手、機,小、說......”

裡麵有我想要對你說的所有話。

周璽聽清後立刻去把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取來,依舊是那個舊書包,裡麵裝著楚譽帶去醫院的小說,還有一台韓宇出院時交給他的手機。

兩本小說,一新一舊。

周璽先打開那本舊的,入眼第一頁上明晃晃地寫著一句話。

‘我想和哥哥一起做的事情’

他翻看著手裡的書,裡麵記載著是一些短篇的故事,來自主角各種各樣的經曆,基本都被一條條黑色的線劃起來,偶爾還能看到一些雋秀字體的筆記在旁邊。

周璽忍著鼻尖的酸澀,在落地窗前把手裡的書合上,轉頭看向楚譽說:“好幼稚,還知道給我買一份。”

楚譽的眼簾垂了下,像是心事被戳穿,羞愧地躲開他的視線。

但下一刻他的額頭被人吻上,周璽鬆開他後輕聲承諾:“會實現的,譽仔,哥哥會帶著你實現你想做的所有事情。”

所以請你再堅持一下。

楚譽靜靜地和他對視著,片刻後,顫抖的指尖又敲了敲輪椅的扶手,催促著他打開那台舊手機。

周璽把熟悉的密碼輸入進去後,解鎖了這台修好的手機。

他把手機放在楚譽的指尖前,隻見他慢慢地點開了備忘錄,數不清的語音記錄頓時出現在周璽的眼中。

隻見楚譽用指尖劃落在其中的一條點開,忽然隻聽見一道悅耳的小提琴伴奏響起。

那是他們曾經合奏過的一首插曲。

周璽抬眼深深地望著他,見他低垂憔悴的雙眼裡帶著期待。

這是想要和他一起演奏的信號,隻是楚譽換了一種方式去實現而已。

備忘錄裡的一切,就像是蓄謀已久的離彆。

楚譽插著鼻管坐在輪椅上,迎著初冬的一束暖陽,疲憊的眼簾裡滿是彈琴的周璽。

那天陽光正好,耀眼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周璽的身上,落在他修長靈動的指尖上,黑白色的琴鍵在他的彈奏中起伏,偌大的客廳中仿佛飛舞著動人的音符。

楚譽的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卻就像在無序按著琴弦,配合著對方的演奏。

待合奏的節點到來時,楚譽點了下屏幕,小提琴的伴奏無縫銜接上鋼琴聲。

時光仿佛回到了星海音樂廳,回到他們初遇的時候。

楚譽再也沒有辦法張嘴說話,他隻能賣力地動著嘴唇,想要說一句完整的話,想要把心裡想說的所有話都告訴他喜歡的人。

他想告訴哥哥,他想說在自己的心目中,哥哥永遠都是最出色的音樂家。

可是說不出口啊,他為自己如今這副瀕死的樣子感到痛苦,感到遺憾和不甘,老天爺甚至連窗都關上了,讓自己什麼都失去了,唯有不斷流下的眼淚把所有情緒訴說出來。

原來,他們終究還是要曲終人散。

一曲畢落,周璽按在琴鍵上的手卻沒有鬆開過,屋內隱約還有餘音繞梁,但彈奏的人卻沒有起身的打算,唯有無人暫停的小提琴伴奏還在不斷循環。

久久過後,周璽緩緩鬆開琴鍵,屏著氣轉頭看向身側,猩紅的雙眼中倒映著平靜落寞的臉頰。

“譽仔。”他用氣息喊了聲。

但隻有伴奏聲回應著他。

而他的愛人,從此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