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回頭看向千雪的方向,嘴角竟若隱若現地浮起一絲笑意。
隻是被隔著墨鏡盯著,千雪便已不禁臉紅,進也不是,退又不舍。
“嚇到您真是抱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彎著腰鑽出了自家的“家門”,隻是那雙眼——空洞而無神,“灰灰平時不會這樣亂叫的。”
花白的頭發,嶙峋的身材,老人的身上到處都是傷,隨意的包紮偶爾露出紗布下的淤青。
棱角分明的臉上,嘴角同樣一片紫淤。
並不和善的神情,說出的話語卻是如此卑微。
“您受傷了!”肯定的語氣——似乎隻是在陳述著事實,卻又讓人感覺不是那麼冰冷;確實唐突卻不會讓人反感。
這是第二次,千雪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哦……哦!”老人急忙拉扯著身上的破衣服,“讓您見笑了。”
“讓我看看。”白衣人輕輕拉過老人的手臂。
“我也幫忙……”千雪湊上前來,天知道她說出剛才那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老人將頭歪向一邊,仔細地聽了聽,不覺笑了,“原來您不是一個人。”
白衣人隻是輕輕地笑,那笑淡的仿佛不曾出現,卻又那麼的惹眼。
“灰灰這幾天老是被一群小混混欺負,所以……”老人坐在“屋前”,有的沒有的說了起來,“您不要見怪!”
“手稍微抬起一點。”白衣人專注於手裡的工作,對於老人口中的故事似乎沒有太多的興趣。
“哦……好……”老人住了口,抬起手臂,“不好意思……”
“哪裡。”白衣人笑,輕輕的,淡淡的,似有似無的,“舉手之勞。”
千雪隻是靜靜地站在一邊,舉著紗布團,看著紗布一圈一圈地纏在老人身上。
時不時地瞄向白衣人,時不時地瞄向老人,時不時地瞄向那隻已經安靜下來的狗狗,千雪突然覺得就算這樣一直下去也不壞。
“我姓陳。”老人活動活動筋骨,訕訕地開口,“這地頭的人都叫我‘罐頭陳’,不知您怎麼稱呼?”
“羅斬玄。”白衣人轉頭,隨手摘掉墨鏡,看著千雪的方向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羅先生啊……您怎麼會……”“罐頭陳”想接著說什麼,卻還是吞了回去。
“有些事。”羅斬玄答的淡。
“罐頭陳”未再說什麼,畢竟來這裡的人哪個不是一肚子苦水!
人,總是有各式各樣的經曆。
“這位小姐……”“罐頭陳”轉向千雪的方向,“不知道怎麼稱呼您?”
“啊?”千雪隻顧看羅斬玄,一時語塞,“我叫千雪,陳爺爺叫我阿雪就好。”
“阿雪,阿雪……”老人嘴裡念個不停,高興的像個孩子。
千雪低下頭,隔著頭發偷看著羅斬玄。
羅—斬—玄!
清俊的容貌,溫文的談吐,儒雅的舉止,超然的氣度,就算隱沒在這一片狼藉之中也毫無突兀之感,這個人就在眼前,卻又仿佛遠在千裡之外。
尤其是他的眼睛——隻是一瞬的對視,仿佛已經投身於一片清亮的湖水中,清清涼涼,沒有一絲絲雜質,沁人心脾。
怎麼會?
千雪雙手握在一起,不要再看了,再看……
竟有種上癮的感覺……
那雙眼竟是怎麼看也看不夠。
“阿雪啊,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好姑娘不多了……”“罐頭陳”一邊摸索著一邊拿出兩個杯子,“跟著羅先生吃了不少苦吧,哈哈……”
“誒?”千雪突然回神,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羅斬玄。
“您誤會了。”羅斬玄笑,仿佛一陣和風吹過,“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
“啊——哈哈……”老人一陣乾笑,手裡的茶壺險些落地,“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好姑娘啊……”
“……”千雪此刻已經紅透了臉,怎麼也抬不起頭。
夕陽西下,千雪戀戀不舍地離開“罐頭陳”的家。
“陳爺爺。”千雪看著夕陽下的二人,話已經出口,“明天,我還可以再來麼?”
“唉?”老人一愣,隨即笑了開來,“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阿雪想來就隨時來吧……沒什麼好招待的……哈哈……”
“那明天見。”千雪笑著揮手,最後和灰灰告彆,“灰灰,拜拜,明天見。”
“真是個好姑娘!”老人笑,“你說是吧,羅先生。”
羅斬玄淡淡地笑沒有說話。
夜,滿月。
仿佛圓盤一樣的月亮賣力地播撒著月華,時不時地被一團雲彩遮去半邊麵容。
當羅斬玄再次出現在灰灰的麵前,已經是夜的最深時。
灰灰舔了舔前爪,打了個嗬欠:“沒想到您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