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街羊肉館店後,沿石橋小河河岸走,過街第三間屋子。”
“一、二、三……第三間……”
“有人在嗎?有人嗎?”
男仆役身著褐色短衫,背著包袱,眉頭緊鎖,他上前一步扣住鐵環叩門,叫嚷著,用力叩擊石橋小河旁第三間院子的簡陋木門。
這間院子和其他院子格格不入,老舊的木門,褪色零碎的紅瓦,圍牆的塗漆早已敗落,露出裡頭坑坑窪窪的紅磚。
“來了——”
關著的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作聲,聽聲音像是在抬起門後橫著的門栓,合上的門“吱”的一聲被人拉開了,顯出了站在門後的高個男人。
麵前男人倒是出乎意料的俊朗。
他的麵部輪廓分明,眸如點漆,長眉入鬢,桀驁氣質呼之欲出。然而,沉靜眉眼與天生上翹的唇角又硬生生壓製住了這份不訓。
男人比仆役高了將近一個腦袋,低頭看人時,自然帶來的壓迫感讓仆役有些膽怯。
仆役稍加遲疑,但又覺得麵前男人氣質溫和,應該挺好說話的。於是他拱手問道:“是戚半山戚屠戶嗎?”
“是我。”被稱作戚半山的男人應聲,他的聲音與仆役想象中的一致,溫潤疏朗,他問道:“什麼事?”
“我是隔壁知魚鎮王老爺家的下人,我們王老爺想讓你從現在到後天早上去他那兒去幫忙。”
說著,仆役從身上掏出一個小袋子遞給戚半山道:“這是定金。”
戚半山接過袋子,沉甸甸的。他扯開口袋,兩塊銀琔安靜躺著——一般來說,戚半山平日一周的收入就差不多是這些了。
見戚半山打開口袋,仆役嘿嘿一笑,又繼續道:“事成之後至少有這個數。”
他張開一隻手,比劃出八這個數。
“王老爺叫我去做什麼?”戚半山係好口袋,挑了挑眉,沒有著急著答應。
知魚鎮在他所住的文山鎮北部,河流交錯,河鮮眾多,雖然比隻靠畜牧牲畜的文山鎮富裕,但找個屠戶還不至於這樣貴——王家為什麼要花大價錢走遠路來隔壁鎮找屠戶?
仆役猶豫片刻,糾結著眉毛,還是說了實話:“您還不知道嗎?最近鎮上出了怪事。我們老爺從嶺江城請了仙師,仙師要找九個屠戶做法。”
“出了事?仙師做法?”
“是啊。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魔,那幾個中邪的小孩居然能犯下這種事!”仆役絮絮叨叨,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戚半山——
兩周前深夜,知魚鎮,鎮西張家。
黑暗中,所有人都在熟睡。
而張家大媳婦的臥房,被慢慢推開了,悄無聲息。
今夜,張家大兒與私塾學生一塊吃酒,他的媳婦沒鎖臥房,為他留門。
黑影跨過門檻,腳步平穩,徑直向床走去。
落下的紗幔被撩起,而床上人睡得正熟,雙手交疊,平放小腹。
黑影爬上床,沒有脫鞋。
“咚。”
一聲悶響,似有東西碰撞,緊接著,鐵鏽般的氣味逐漸在房中蔓延。
起身,下床,紗幔落下。
黑影腳步僵硬,慢慢踏出臥房。
在他身後,房門緩緩合攏。
……
“嗝。”
張家大兒滿身酒氣,步履蹣跚,醉醺醺地走進臥房。
他醉眼朦朧,眼前影影綽綽,憑著模糊記憶胡亂撩開床前紗幔,摸索間,被床沿絆了一跤,重重摔到床上。
“媳、媳婦。”
他傻笑著,調整自己姿勢,摸到媳婦小手。
“我、我回來了。”
媳婦沒說話,而張家大兒自顧自地蓋上薄被,摟著身側媳婦,沉沉睡去……
“翠蘭怎麼還沒做飯?”
早起的老婦人擰眉,不甚滿意地從堂屋走到廚房。
“這地上是什麼?血嗎?”
廚房門前,滴滴紅點一路延伸,向著臥房方向。
老婦人正憋著氣,又見地上血跡,還當是大兒媳處理不當,留下的豬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