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回到了內院,環視四周,大致鎖定了受影響最深的那塊地兒,院子靠牆不遠處那堆焦木應該就是起點。
內院地方大,雜草少,四處堆著焦木,擋住了三三兩兩環繞中心隨意分布的野草,沒有明顯特征,也難怪之前戚半山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他三步兩步邁著長腿就上前。
之前沒注意,現在一看才驚覺這些焦木上居然沒有苔蘚生長,也沒有蟲蟻噬咬。表麵一層裂開的黑炭,隱隱可以看到內部被灼燒的火痕。
戚半山放下背著的包袱,直接上手搬開這些焦木。
他把焦木一根根擺在地上,整整齊齊,像是一條條陳列著的焦屍。
“嗯?”
搬到一半,戚半山看見了臟兮兮的深色紙張一角。
這張紙被橫七豎八的焦木壓著,戚半山連忙移開上邊的木頭,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角,小心翼翼地撫平展開。
皺巴巴的紙上布滿了深棕色的線條,看似毫無邏輯,但細細看來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同菌絲生長的觸網。
戚半山將紙湊到麵前細聞,斟酌著,最終認定那些深棕色的線條都是由血液畫成的。至於是人血還是獸血,他無法判斷。
這應該是陣法,但戚半山認不出這是哪種陣法。
短時間內接觸也許並不會對人造成影響,但看植物的情況,陣法很可能會吸收生命力。
戚半山把被焦炭染黑的手掌在黑衣上蹭乾淨,雙手稍一用力,想要撕開這張紙。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張看似脆弱的紙居然沒被他撕開。
手撕沒法破壞這個符紙,於是戚半山拿下腰旁掛著的長刀,用大片木頭墊著這張紙,再試著用刀劃開它。
——即使是刀也難以輕易劃開。
這符咒看似是紙,實際摸著倒像是粗糙的皮。容易被折皺,但卻不能被破壞。
不過戚半山割過這麼多皮,輕車熟路地找準方向,調整力道,三下兩下就將這張紙一分為二。
紙張被割開後王家老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戚半山不急於見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部分陣法生效慢,失效也慢,被破壞後並不能立刻顯現效果,還需耐心等待。
於是戚半山繼續搬開剩下焦木,卻再沒發現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暫且收起那兩張紙片,再繞著王宅走一圈。
這次他不僅在王宅內部轉,還圍著外部轉了一周。
走著走著,他終於明白了最開始靠近時為什麼會感覺不對勁——王宅和之前長得不一樣。
戚半山回憶起前兩次到王宅時,破敗的外牆上應該長滿了青苔。而這次再來時,外牆上卻攀附著密集的爬藤。
——十幾天的時間,怎會有如此之大的變化?
戚半山上手試著扯開一截藤蔓,裂口滲出淡綠稠汁,蹭在手上有著輕微的灼燒感。他仔細一看,藤蔓有著豔麗的綠,深邃到極致便有種攝人心魄的吸引力。
這是······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隻覺眼前一花,瞬時間所有藤蔓蠕動交纏,像是條條青黑的蛇從死亡中蘇醒,在被火焰熏黑的牆上層疊交|媾。
戚半山手裡的那根斷藤也活了過來,曖昧地試探,輕抵戚半山壓著的手腕,想要再進一步。
見他沒有動作,那斷口還滴著粘液的藤蔓愈發大膽,像小狗般糾纏,似乎要搭上戚半山的肩,湊近討個賞。
戚半山突然一伸手,閃電似的一使勁,那糾纏著的綠藤便被他狠狠地甩回牆上,“咚”的一聲悶響,又“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在攀附在牆上的藤蔓反應過來之前,戚半山雙腳一蹬,眨眼間急速後退,瞬間拉開了近三丈的距離。
藤蔓被甩開後明顯一滯,所有扭動著的藤條呆呆地掛在牆上。
戚半山又拉開了一段距離,警惕地盯著隨即恢複動作,貼著地麵向前像蛇即將要攻擊一般立起的藤蔓。
藤蔓似乎是放棄了偽裝,又急又快,舞動著那根被戚半山扯斷的藤條,一鞭劃破風聲,直接狠狠地朝著戚半山甩來。
戚半山倒也不急,乾脆利落地抽出彆在腰間的長刀。
電光火石之間,刀落在了藤蔓上。
像是落葉輕觸湖麵,泛起微微漣漪,又如蜻蜓立在蓮上,透明薄翼不住顫動。那看似尋常的尖刀摸上綠藤,好似風流恩客摟住妓子凝脂香肩,溫柔萬千,卻又強勢而不容拒絕。
刹那間刀光一閃,綠藤帶著風聲直直向前甩來。
戚半山卻毫不在意,倒站在原地,反手從身上帶著的包袱裡抽出火折子。
“啪!”
那綠藤沒能觸及戚半山,而是猛然在他身前斷成兩截。那斷口平滑如鏡,摔到地上才開始緩慢滲出綠色黏液,如碧綠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