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拾起靜靜落在窗台上用紅繩繡就的平安符。

平安符不算大，放在手上剛剛好，紅色細線在底部緊實地排列著，深色花紋嚴格對稱，而線條流暢的“平安”二字則繡於其上——這是下午張寡婦在繡的平安符。

門口傳來響動，然後“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戚半山轉移視線，看見了被婆婆攙扶著的虛弱張寡婦。

張寡婦的臉在盈盈燭光下白得嚇人，戚半山看見了她懷裡掛著的繈褓和明顯平坦下去的腹部。

“我幫你們。”戚半山連忙上前，接過張寡婦婆婆手中的包袱背在肩上，又拿過鑰匙替她們開了門。

“謝謝謝謝！”臉上刻滿風霜皺紋的老婦人趕忙道謝。她輕輕地讓張寡婦躺下，然後取下掛著張寡婦脖頸上的熟睡嬰孩。

戚半山找了處合適的角落安放油燈，又勉強在堆滿各種顏色繡線的桌上放下包袱，然後出門拔下插在鎖孔裡的鑰匙交還給老婦人。

“謝謝你······小戚······”張寡婦躺在墊上薄被的床鋪上，氣若遊絲地對戚半山道。

“沒事，你先休息吧。”戚半山回道，接著他又對張寡婦的婆婆道：“還需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正在點燃自家油燈的老婦人感激地擺手，“謝謝你了！”

戚半山接過油燈，離開了這間掛滿繡品與繡線的屋子。

他聞見的血腥味就來自張寡婦房中，看來是張寡婦早產了。

待戚半山回到房中，青蛇從他袖口溜出，在桌上好奇地擺弄著那枚頗為精致的平安符。

“這是什麼？”青蛇問。

“平安符。掛在家中或是戴在身上都可保佑平安。”見青蛇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戚半山乾脆直接將這平安符送給了它。

洗漱過後，戚半山換衣盤腿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修煉。

對於凡人而言，靈根是他們踏上修仙之路不可或缺的一樣東西。沒有靈根，無論怎麼努力，他們終究隻能做一輩子的凡人。

而靈根同樣也分三六九等。根據其純淨程度，分彆分為上中下三等，而每一等又再次被分為三等。最終，靈根被分為九等，從低到高為下下、下中、下上······直至最高等上上。

修煉速度與靈根等級有極大關聯。靈根越純淨，與天地溝通的能力就越強，調用靈氣的能力就越出眾，修煉的速度也就越快。

然而戚半山沒有靈根，這也就意味著他無法以尋常修士的法子進行修煉。要麼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凡人，要麼找到能夠大量灌輸魔氣的法子成為如同野獸般的低階天魔。

這本書為所謂的天石提供了一個特殊的修煉方法——以一種近乎不可能實現的方式使靈氣不隻存續於靈根或是魔核，而是將人視作所謂靈根，作為核心儲存天地間所有的靈氣。

更準確的說法是將天地作為靈根，可以隨時調用靈氣。

區區螻蟻，膽敢冒犯天地。

故其膽大乃至狂妄的想法終究隻能停留在想法，就算是此書的作者也僅僅掌控了一個郡的靈氣——這已經是幾百年間的頂尖人物了。

此書作者提供了兩種方向，一是按著他原先的修煉方式修煉，局限在一個郡的靈氣內，再進不能，除非放棄重修後者；二是選擇依照他在後期修為停滯後推斷出的方式修煉，理論上起碼能到達掌控一個州的程度。

戚半山選擇了第二種。雖然後者隻是一種推斷，並未有人真正修煉過，但是戚半山還是想試一試，畢竟最差不過一死。

原來還是不甘心。

戚半山幡然意識到這一點。

思及此處，戚半山一時心神動蕩，百感交集。

帶血的鞭子在空中揮舞，一張張看不清麵容的臉從腦海中飛速閃過，雨夜中的奔跑，臨終前的微笑······

戚半山陷入自我的世界中難以自拔。

時間悄然而逝，無法言喻的疼痛感翻湧著，似乎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將由內而外徹底炸裂，變成一塊塊血淋淋的碎肉。

然而這些都是疼痛之下產生的幻覺。

戚半山周身靈氣流轉，帶動屋內微風流動。

他感受到皮膚在巨大的壓力下寸寸崩裂，溫暖的血液隨著裂紋流出，在滿是裂口的皮膚表麵逐漸冷卻。

靈氣在他的身體中肆意穿梭，但卻不能為他所控。

會死的。

一定會死。

求生的本能將戚半山拉出回憶的泥沼，他亂糟糟的腦海倏然清醒，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被擾動的靈氣在短時間內無法恢複平靜，他要借此機會讓他能感受到的靈氣為他所控，否則，他遲早會因為似刀般洞穿他身體的靈氣而死。

戚半山屏息靜氣，閉眼在腦中勾勒出全身經絡。

仿佛魂魄出竅，他似乎看見了盤腿坐著的自己。身體血肉骨骼全已消失，留下如蛛網般錯綜複雜的殷紅經脈。

血色蔓延，戚半山全神貫注地引導著他所能感受到的那一縷細微的靈氣。

那一縷靈氣如同飄忽不定的微風，一旦戚半山稍稍靠近便立即消失，無論重複幾次都是相同的結果。

戚半山的情緒消失在混亂的靈氣中，他麵無表情地繼續嘗試其他方式。

無法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