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最後還是決定在嶺江城中等待那艘船的到來,就在他帶著青蛇穿梭於大街小巷品嘗隨處可見的美食過後。
住在客棧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他現在的積蓄足夠多,但考慮到這趟旅程暫時沒有目的地,還是省著用為好——於是當天下午,他在嶺江城中租下了一間屋子,為期半個月。
這間屋子藏在嶺江城複雜的構造中,和一座座相似的狹窄房屋一同構成了嶺江城普遍的一麵。
戚半山租了一個小院中的房間。
和他在文山鎮的居所不同,這個小院兒甚至算不上一個小院。破敗的大門沒有掛鎖,微微敞開,而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堆滿東西的夯實土地,行走間塵土飛揚。繞過那些堆著的雜物,方能看見藏在後的房門。
“喲小哥,新來的?”
戚半山正從客棧回來,帶著他為數不多的行李。還沒等他打開自己的房門,身後就傳來了輕佻的招呼聲。
他轉過身,看見了依靠在院子中間雜物上的人。那是個落魄的中年男人,又臟又油的頭發被胡亂紮在腦後,下巴冒著顯然不是認真剃過的胡茬,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勉強完好。
“嗯,你好。”戚半山進院子時看見這個男人正背對著他關門。
“剛來嶺江城?”中年男人自來熟道,“一個人?”
“嗯。”戚半山不明所以。
那男人對他猥瑣一笑,賤兮兮的。下一刻他開口,戚半山就明白了那男人的意圖。
“晚上出去玩啊?我有認識的,給你便宜點。諾,就在那個樓,很近的······”
——原來是個拉皮條的。
“不。”戚半山側過身,將鑰匙插入門鎖,“不用了。”
“莫不是不喜歡哪兒?沒事沒事,我再給你······”
“不。”戚半山乾脆利落地關上了門。
木頭修築的房屋不知已用多少年,隔音實在差勁,戚半山聽見那臟兮兮的中年男人在門口嘟囔了幾聲便離去了。
戚半山在嶺江城中住了三日,也認全了小院兒裡所有的鄰居。
這座小院裡共住了六戶人家,除去戚半山,分彆住著懷孕的寡婦和她的婆婆,一個在碼頭搬貨的年輕男人,早出晚歸的洗衣女,那個拉皮條的中年男人,與一個離開許久的賣貨郎。
那個快要生產的寡婦平日裡總愛坐在門前刺繡,閒時和戚半山聊聊天。
戚半山大致了解了女人的故事。她姓張,從偏遠小鎮而來,在嶺江城做刺繡的工作,嫁給了在刺繡店中跑腿的店小二,二人雖不富裕,日子卻依舊有盼頭。然而世事無常,修士的爭鬥害得她的丈夫罹難而亡,留下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她的故事令人歎惋,然而住在這些地方的凡人們又有哪個可以稱得上幸福。
絕對的實力與貧富差距造就了天塹之彆。
仙人,凡人。
富人,窮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他見識過成群衣著襤褸的災民麻木躺倒在路邊,也見過哀嚎著被打殘廢的無辜平民——身若浮萍,命如草芥。
就戚半山所知,嶺江城雖然貧富差距大,但仍然比他之前到過的那些城鎮好上許多。
他所在的這片地域被稱為西南荒地,雖不起眼,但也林立著大大小小的上千門派與上百國家。
所有門派明麵上都不約而同地不乾涉臨近國家的正常發展,但暗地裡卻不一樣。
戚半山目前位於雙澤國,現在最強盛的國家之一,地跨西南荒地中部,西通亂雲海,東連千湖荒漠。嶺江城所屬的新州位於雙澤國東北麵,與銜留國、莫雲國交界,靠著臨江往來交通。
臨江往上,便是銜留國。戚半山等待的船隻便是逆流而上,離開雙澤國,沿著臨江進入銜留國。
銜留國的名聲一向不好,大抵是其國內多門派的緣故,各派弟子爭鬥總是不休。
仙人的小打小鬨,與凡人卻是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