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半山卻沒有動，而是將視線一道貼在他腿上的小孩上。

不知為何，小孩似乎對戚半山情有獨鐘，連能和他溝通的清清都置之不理，就愛粘著戚半山。

秦天的視線移到抱著戚半山小腿的小孩身上。

小孩已經恢複了人形，皮膚樣貌體態完全是五歲小孩的模樣。

此時他正坐在地上，雙腿岔開，兩手抓著戚半山的小腿，一邊臉頰貼著，開心而滿足地側臉睜眼看著秦天。

——真像個正在找長輩撒嬌撒潑的五歲小孩。

雖然戚半山沒有說話，但是秦天知道他目光中的意味。

——也該動手了。

是的。

是時候讓他離開了。

若是秦天以所謂仁慈放過小孩，那麼就是對那些受害的嬰兒與家庭的殘忍。

秦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子，雙手抱起小孩。

她沒用多少力，最初也沒能抱起抓著戚半山褲腿的小孩，但小孩在拒絕過後，隨即張嘴彎起眉眼，主動伸手摟向秦天。

秦天先是一怔，下意識地對小孩回以微笑，隨後她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最終還垂下眼簾，避開了小孩的黑眸。

先對小孩好，然後又殺了他，秦天做不到。雖然隻是一個微笑，但秦天依舊覺得自己的心在動搖。

不能再緩了，秦天狠下心來，咬咬牙沒有抱起小孩，而是用靈力將小孩固定住，接著移到最初見到他的地方。

戚半山和秦天並肩而立，共同看著被束縛在不遠處的小孩。

和第一次見到小孩的情景一樣——他趴在地上，不明所以地望向二人，天真又無辜。

秦天歎了口氣，對戚半山無奈苦笑：“我感覺我像是在殺一個真正的小孩。”

“你知道那不是。”戚半山望著要哭不哭的孩子，平靜道：“就算他是人，你也要殺了他。如果你現在動不了手，那麼你以後遇到必須動手殺人的時候，會更加難受。”

“是啊······”秦天輕咬下唇，再次深深地吸氣，準備動手。

戚半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看見了第一次真正動手殺人的自己。

那時他十七歲，剛剛拜入劍神沈牧之門下。

雖說他的師父是沈牧之，但當時他與沈牧之隻見過一次——就是外門大比結束後的拜師會，沈牧之選中了作為最後一名的他。

自那之後，皆是大師兄嚴熙與他接觸。

照理說作為劍神的弟子，戚半山應當練劍，可不知為何，沈牧之卻沒讓他如此——戚半山最終還是成為了一名刀修。

拜入劍神門下大約一年半，刀修戚半山第一次出山。

他接下了荒榜黃級任務——與雇主一同前往周角山外圍，尋找一株少見的紅葉籽平花的任務。

山中多妖獸，戚半山隱約記得自己殺得第一頭妖獸是一隻足有兩人高的雙瞳彎尾斑豹。

劍刃捅入緊繃皮肉，溫熱的血液濺撒到還沒來得及防備的麵龐，濃得發臭的血腥氣縈繞於周身，豹的嘶吼與哀鳴，緊張至極時劇烈跳動的心臟······剛剛殺死這頭斑豹的他感到手足發麻，口乾舌燥。

恢複過後，遲來的興奮擠占了他的全部心神。

雇主熟練的剝皮取物，切肉烤食，他也稍微冷靜下來。

那幾天裡，他大概殺了三四頭妖獸，直到遇上了一隻與他修為相當的雙鉤蠍。

雇主和他通過傳訊符聯係，好巧不巧，那時在山的另一麵，雇主也遇上了難對付的一群魔蛛。

雙鉤蠍像是認定了他，帶毒的尾鉤如疾風暴雨般攻向他，不容他逃走。

雖說修為相同，但戚半山畢竟沒有對付過雙鉤蠍的經驗，在激烈的攻擊下左支右拙。

戚半山邊防禦邊觀察，尋找時機攻向雙鉤蠍，逐漸改變了局勢。

渾身是傷且靈氣幾近耗儘的他，最後終於殺死了那隻雙鉤蠍，腦中一片空白，無力地躺在地上稍作歇息。

腳步聲漸近。

他抬眼，看見了渾身乾乾淨淨，一點也不像是和魔蛛戰鬥過的雇主。

戚半山悄然握緊已經有裂口的百鍛刀。

雇主微微笑著，眼角皺紋堆積。

他說：“小戚啊，謝謝你了。”

下一瞬，靈氣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