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屋內無異樣,戚半山繞回門前,衝清清招手道:“不吐了吧?我們進去收拾收拾——味道太重了······”
破布條,爛葉片,小石子······
戚半山閉著氣,找了根細長的小木杆,不斷翻動著這堆不知是什麼的垃圾。
“這都是你吃下的?”戚半山問道。
清清謹慎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腐液從底部流出,濕潤的泥土散發出難以名狀的臭氣,鳥類鼠類的殘骨一碰即碎······
“去挖個洞,把東西都埋了吧。”戚半山對清清道,“待會咱們出去一趟,把你肚子裡的東西都吐乾淨吧,這些東西放在你肚子裡也不好。”
清清琢磨出了不張嘴就能發出聲音的法子,閉著嘴道:“嗯嗯我知道了。”
掩埋過後,戚半山帶上行囊,帶著清清悄悄離開了小院兒。
關上吱呀作響的小院大門,戚半山問清清:“你能儲物?之前那本書也是你吞下的?”
“嗯。”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能控製要吐出什麼······不過魔氣和那些東西混在一起了······所以······”
戚半山笑道:“也是我沒有考慮這麼多——你能試著分離吐出魔氣嗎?”
“你再給我點魔氣吧,現在肚子裡的魔氣太少了,分不出來······”清清道。
“行。”戚半山邊走,邊調動周身魔氣傳遞給清清。
嶺江城沒有宵禁,晚上戌時依舊熱鬨,隻不過這時的熱鬨就帶上些□□意味。
出來看勾欄瓦舍的人漸漸散去,喝酒劃拳的醉漢也大多散場,尋常酒樓商鋪已經打了烊······現在還開著的,大多都是夜間生意。
戚半山走在小巷中,聽見了不遠處時隱時現的聲響。
攬客聲,招呼聲,調笑聲······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施了個遮影術,從小巷口靠著攬客的女人身旁走過,穿過隻有夜間開門的花街巷,沿著回來時的原路走到碼頭邊。
隨後,他從江岸向南走,經橋過江,到了西南域後折返,來到了沒有橋梁的西南域北部。
戚半山此行的目的地是太守府,而從此域通往太守府必然要乘船渡江。
然而夜間嶺江城內客船停運,貨船不停,也沒法渡河。
“清清,你先遊過去吧。”戚半山道:“在對麵等我。”
“嗯!”清清乖乖照做,從戚半山肩上下來,遊到河中恢複原形,扒拉著河床,三兩下就到了對岸。
嘩······嘩嘩······嘩······
河中浪花激蕩,不久又慢慢恢複平靜,隻餘江水輕輕拍岸。
見清清已經到了對岸,戚半山調動靈氣,在足下凝聚,隨其心而動。
此刻明月高懸,夜色中的嶺江城被籠罩在朦朧月光下。
三江奔流,在柔和月光的照耀下,竟似在散發著耀目光芒。細細看去,閃動的波光仿若天底下最純淨的熔銀,飄蕩在翻湧著的潔白江浪之上。
粼粼江水上,皎月隨浪破碎。
而在這破碎皎月之上,竟有一人踏浪行其間。
一步,兩步,三步·······
——城內十萬眾,無人得見。
那人已緩行至河中央,廣闊河麵上,唯有他一人的渺小身影。
由江岸傳來的喊聲笑聲罵聲漸隱,此時四下皆靜,唯聞連綿濤聲。
觀此情此景,戚半山不由心潮起伏,他慢下腳步,靜靜立於河中。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心神兀然空靈澄澈,那一瞬間,戚半山竟覺與天地通感。
天石?
天石!
天地如畫,徐徐展開。
□□矮身斟酒,醉漢胡亂摸索,孩子沉沉睡去,黃狗趴在巷口樹林晃動螞蟻行走野獸撕咬仙人靜坐天魔舞劍妖獸狂奔江河奔湧林海雪原懸崖絕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無數影子在晃動,聲音氣味動作表情······
他看見瘦骨嶙峋的流浪兒在城外破廟。
死!
他看見渾身是血的少年緩慢攀爬絕壁。
死!
他看見意氣風發的青年折戟沉沙。
死!
戚半山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風雲乍起,江河奔湧。
——我還活著!
“噗通!”
靈氣一鬆,戚半山掉到了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