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可戚半山覺得，時間會抹去一切。

他願意為何黎昕、秦天做出犧牲，因為他覺得，他們活著，會比自己活著更有意思。

他們還沒見過更廣闊的世界，他們還沒嘗過世間至味，他們還未體會過愛恨情仇——當他們活下來，體會過從未體驗的將來，他們自然而然就不再拘泥於戚半山的所謂犧牲。

何黎昕會有新的愛人。

秦天和清清會有新的朋友。

——戚半山最終隻會成為過去。

——而他也願意成為那個過去。

一切都會自然而然發生。

隻要他們活下去。

隻要戚半山死亡。

吐息微弱。

戚半山用著最後的力氣，輕輕地，順著耳廓斜向上，將似冰般冷的唇，貼在何黎昕沾著淚，微微顫動著的眼睫。

最後一吻，吻去了眼睫的淚。

——風中的燭火滅了。

何黎昕緊緊擁著戚半山，強烈的窒息感堵住了他的喉嚨，連啜泣都無法，隻能無聲地顫抖流淚。

不知什麼時候，鮮血構成的陣法被裂著的白玉磚吸收，八塊碑石已經不再散出微光。

北荒，萬丈高空。

沈牧之喘著粗氣，望著眼前血尊屍體消失。

——怎麼回事？

他捂著胸膛穿透傷口，竭力維持平衡，用劇烈刺痛的頭腦思考著事情經過。

戚半山要封印血尊。

血尊即將被封印，實力大減。

我殺了實力大減的血尊。

死亡的血尊屍體消失。

——戚半山封印了血尊的屍體！？

沈牧之驟然咬緊牙關，搖搖欲墜。

還是……沒趕上嗎？

——無論是戚半山還是莫易。

心臟收縮。

全身無力。

下一刻，眼前世界驟然黑暗。

“啊——他昏過去了！”

“快！”

“無恥！”

……

重傷的沈牧之，因強烈的情緒波動，驟然昏迷，從高空墜落。圍觀天魔欲趁機出手，然而修士群擁而上，護住了沈牧之。

失去了依仗的天魔也沒了底氣，匆匆應付了幾招，便慌亂逃離。

禁地之外。

“沈牧之斬殺血尊，重傷昏迷，天魔敗退。”

卞渾成收到了傳訊，他剛一興奮，卻又想起身後禁地內的兩人。

血尊死了，那戚半山……

於是他匆匆進了禁地。

未被樹林覆蓋的廣場，八塊青灰石碑高立，而在石碑圍聚的中央，一人跪著，緊緊摟著懷裡人，無聲哭泣，身形顫抖。

卞渾成停下腳步，望著遠處何黎昕半曲著的背影，低落而惆悵。

用完的靈氣能夠積累，毀壞的靈器能夠修複，重傷的身體能夠恢複——可是死去的人，心上的傷如何能複生愈合？

他長長地歎了一聲，不再打擾，離開了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