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城一中。
盛夏畢業季,一晃而來。
微舊的宿舍樓內行李箱的輪子轆轆聲此起彼伏。
夏的微風不似春風和煦,如一團溫火燥著人心。
祁姿也不例外,莫名就升了些熱與煩,不免加快了步伐。
她很高挑,短紋上衣,A字米白裙,運動鞋。就像行走的衣架子,簡單的穿搭在她身上總顯得那麼奪目。
黑發雪肌,純淨的臉蛋。
但神色始終冷情,垂著眸,似乎惴著心事。
“祁姿。”
前方清低的少年聲,迫使她停下腳步。
她的遮陽傘後移,抬眼看向擋住路的他。少年眉目清秀,帶著方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白衫薄褲顯得很清瘦。
唯獨他深陷的眉心,浸滿頹喪的神情。
祁姿定神,移開了視線,有些無法直視麵前這個,與她同桌三年的男生,夏承議。
就在前些時候,他遞給她了封情書,說不清是何滋味。
這個高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錢子弟,夏承議就是其一,雖然他平常低調,但從細枝末節也能看出來,他用的東西都是很金貴的。就連一支黑筆,都要大幾十。畢業後他肯定會出國,或者他高中就該去國外深造。
對於他,是複雜的,是猶豫的。
但他與她注定是天壤之彆。
就像蘇心語說的那般,她是井底之蛙,是格格不入的異類,是貧窮的。她無法擁有灰姑娘雄厚的家庭背景,所以也不配擁有王子。
儘管,她的美貌總是令人驚歎。
祁姿最終沒應聲,選擇了繞開他離開。
擦肩而過之時,隻聽他的聲,似在哽咽,字字頓開。
“彆。忘了我。”
校園正門前梧桐樹排開,翠綠葳蕤。她不知道遠處的他一直凝著她的背影,直到模糊,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落在褲邊的手,攥地死緊。
-
早已置於最深底的蒙塵舊憶,乍然在腦海裡蹦出。
在這樣的大場麵,祁姿屬實說不清為何會想到十年前。
太過荒誕。
剛揉捏下太陽穴,微闔了眼。就被身邊鄰近的女星楊菁提醒了下。
“專注些。”她看出了祁姿的走神。
祁姿回神“嗯”道。
這次柏林電影節,她有幸沾了導演沈柏的光。按理來說她這種咖位根本沒資格,雖然也隻是過來走個形式。今年入圍的共有近400部參賽影片,其中有十二部華語影片參加影展,就包括沈柏導演的《夾竹桃》,但可惜沒有入圍主競賽。
唯一一部入圍主競賽的華語影片,是由傳奇導演華宥安主導的,他屬於斷崖式的巔峰存在。其鮮明的個人色彩,十分貼合柏林電影節。
她還得在這呆兩周。
第一個單元的結束後,有一場晚宴。名利場眾星雲集璀璨,無疑祁姿並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怎麼來說都是場風光,在國內都會多些熱度。
“聽說你拿下了那位程氏闊大少?”楊菁碰了碰她的胳肘,揚起的眉卷了輕慢。
就在來柏林參加電影節前夕,祁姿剛接受了程鶴嶼的追求。顯然,這事在她們圈子內很快就散播了開來。
提起程鶴嶼,祁姿看向楊菁的神色都緩和了些,“你從哪聽來的?”
楊菁跟她不對付。兩人都是濃顏係。祁姿並不想跟她有什麼交集,但楊菁似乎一直把她視為眼中釘。
楊菁瞧著祁姿這副麵貌,斜斜睨了下,聲音刻薄,“嘖。什麼從哪聽的,自己被資本家玩弄了,都還蒙在鼓裡幻想灰姑娘的故事呢。”
“祁姿,趕緊想想怎麼留住你這個靠山吧。真佩服你,還有心情參加晚宴。”
楊菁隻認為祁姿能夠被沈柏導演選中,純粹是程鶴嶼在背後的操縱。
殊不知這真的是場運氣戰。
楊菁趾高氣揚,不屑與她說,扭著個腰就走遠了。
祁姿懵了神,一片空白。
她說的話,是何意思?
玩弄?被蒙在鼓裡?
手機一條iMessage發送了過來。楊菁發的,一張截圖圖片。
國內的微博熱搜。
#影後林菲熱吻#
後麵跟著營銷號發的照片:豪車邊,她的手扶著男人的胸膛,仰頭與他激吻。兩個人挨得極近,男人的手托著她的翹臀。
那低著落著陰影的俊臉,祁姿化成灰也認得。她剛認證的男朋友——程鶴嶼。
握著手機的手不自主地打顫,從內由外的背叛感蔓延全身,以致於失控地顫抖。
“May I help you, madam?”熱心的外國工作人員,細心地發現了這位美麗女士的不對勁,上前友好地說著流利英文。
祁姿強迫自己鎮定,不斷深呼吸著。緩了幾分鐘,朝熱心的外國工作人員擺了手,“No, I'm fine Thank you.”
她實在怕自己忍不住,給沈柏導演發了短信,她不打算過去那場晚宴了。
捏著手機,踩著細跟,邁步隻想趕緊逃離這片人多嘈雜的地方。
仿佛置身於個人世界,周遭的喧囂都成了灰色的背景板。
她沒聽見工作人員的好心提醒。
“Madam, it's snowing outside……”
……
一逃離這裡。
進入了外麵的世界。
-
柏林的冬夜,忽飄冷雪。
她獨自走在波茨坦大街,前往她的酒店住處。
走的步履很慢,好讓她再清醒清醒。
她還有些無法接受這個被背叛的事實,好不容易被他敲開來的心扉,就像落地即化的雪,破碎冰寒,微不足道。
雪簌簌不願慢下,似天幕雪簾降下來。
祁姿內裡單薄的紅禮裙,光靠外套實在扛不住,一會兒功夫凍得快發僵。身體的冰戰勝了心裡的涼。
她蜷縮著腦袋隻想快走。
又無奈她的細高跟。
還好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不算遠。
周遭夜幕下,不遠處就是波茨坦廣場,迷人閃爍的燈光,晃人眼。許是天氣太冷了,又或是夜確實深了,路上的行人罕稀。祁姿隻覺得闃寞,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