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我殺的,不是你。(2 / 2)

為枝 祝流水 7237 字 9個月前

老大夫似乎隻是為了交代這句話,他說完後便離開了屋子。

窗欞外的積雪上出現道被車輪碾過的痕跡,不久,便被下一場雪覆蓋起來。

屋內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未眠摸了摸麵容,將手伸在溫水中,細細的洗掉麵上的胭脂,露出那張清俊的少年模樣。

沅芷麵露驚奇,但仍抿了抿唇:“謝謝你。我沒有銅板,還不起藥錢。”

未眠無辜的向沅芷眨了眨眼,舉起手來,晶瑩剔透的水滴從他的指節上滑落下來,嗓音無辜道:“事先說好,我給你付銀兩,你以後是要還給我的。”

沅芷又抿了抿唇:“若是我還不起怎麼辦?”

未眠的視線掃過沅芷。

他的眸光很正常,並沒有任何輕視感,似是在估量沅芷是否能還清她的債務。

未眠看著她的眼睛,卻不受控製想到了那次取名的後續。

又過了幾天,小未眠一如既往的趴到枝椏上,闔起眼簾,準備睡覺。

山路上卻響起窸窣的聲響,小未眠也不知自己在期盼些什麼,迅速的睜開了雙眼,抬眸看了過去。

小姑娘拿著籃子,蹲在地麵,不知在乾什麼。小未眠看她半響,突然出聲問她,嗓音濕漉漉的:“你在乾什麼啊。”

小姑娘似是被嚇了一跳,她抓著籃子的手緊了緊,又抬眸看著出聲的那棵樹,嗓音又輕又低:“挖野菜啊。你這些天吃得都是這啊。”

小未眠半響才慢悠悠的應了腔,他坐在枝椏上,嗓音從層疊的樹枝上往下傳,莫名顯得悶悶的:“沅芷,我要走了。”

山林裡一片寂靜,又過了半響,小沅芷才輕輕的應了一聲:“哦,那你要小心點啊。”

枝椏搖晃,他的嗓音被潮濕的雨意染得濕漉漉的:“沅芷,我現在隻有一顆珍珠,但我以後會有很多的。”

“沅芷,我能養活我們兩個的。”

他的嗓音驀然變得很小,悶悶的,卻似乎隱藏著難以言喻的歡喜:

“沅芷,你要不要和我走啊。”

小姑娘搖了搖頭:“我家裡還有位經常醉酒的父親,不能和你一起走。”

枝椏簌簌,過了半響,珍珠從枝乾掉落在沅芷的籃中。沅芷驚疑的“唉”了聲,抬眸仰麵看著枝椏。

枝椏上再也沒有了穿著黑衣的小少年,唯獨風聲簌簌,殘留在樹葉上的雨滴也順勢掉落在沅芷的麵上。

她眨了眨眼,不知為何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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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嘖”了一聲,他把玩著手腕上的佛珠:“算了,我鮮少看人順眼。”

未眠忽而靠近沅芷,起了逗弄心思:“要不你把你自己賣給我。”

沅芷搖了搖頭,眸光清明:“我會還上你的銀兩,我不賣身。”

未眠突然遠離她,麵露驚恐:“賣身?我的清白身子怎能讓你給占了。”

沅芷木然的看著他發瘋。

他那身裝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再不濟也是個吃穿不愁的。

估摸著跟橫塘縣令的那個肥頭大耳的兒子一樣,老早就有通房丫鬟了。

哪裡來的清白身子?

未眠看著她的表情,眼眸張大了些:“你不相信我!”

“小、氣、丐。”

“你竟然不相信我。”

未眠猛然站了起來,他腰間彆著的長劍摩擦著衣料,發出“沙沙”的聲響。

沅芷看著他一驚一乍的聲響,心下有些發笑。

被他的動作這樣一衝,她的身子倒是不太疼了。

未眠又看向她,似是又有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你叫我什麼?”

沅芷看著他,試探道:“恩人?”

未眠笑了起來,他從身後變出個油紙包,笑意低懶:“你狗腿得很不錯,送你了。”

沅芷立馬接住,言辭懇切道:“謝謝恩人。”

未眠一高興,便將夥計熬好的中藥端給沅芷。

油紙包裡麵,是蜜棗。

沅芷定定的看著蜜棗。

她端起碗,一口氣將藥喝完,重新放在桌麵上。

油紙包上放了隻骨節分明的手指,他捏起蜜棗放於唇邊,望向沅芷,很無辜的說道:“我可沒放毒,你為什麼不吃?”

沅芷將視線重新放在油紙包上,唇上卻一熱,蜜棗輕而易舉的探進她的口唇。

藥湯的苦澀被甜滋滋的觸感霸占。

沅芷僵在原地。

窗欞未開,細雪飄落於地麵。

他看起來很少笑,聲音卻總是含些笑意。性格也詭異的很,似乎做什麼事都隨心之舉。

汩汩的沸聲擊打著茶蓋,白煙嫋嫋而上,弱化了他的眉目,他靠在椅背上半闔著眸子。

未眠眼皮一掀望向沅芷,聲音懶散,衝她招了招手:“小乞丐,過來。”

沅芷從床榻上下去,站於未眠旁邊:“恩人,怎麼了?”

未眠的眉眼彎了瞬,他似乎是被逗笑了。不過笑意在他的麵上轉瞬即逝,又恢複成一片毫無生氣的樣子。

他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竹篾,嗓音含笑:“小乞丐,把它拿過來。”

沅芷捏起竹篾,遞給未眠。

細雪在窗欞外洋洋灑灑的飄散起來,凜風吹過枝椏發出“嗦嗦”的聲響。

火爐裡的炭火燒得正旺,屋內倒是片溫暖。

蒸騰的熱氣籠在上方,沅芷隔著層嫋嫋的白霧,她抬眸看著未眠。

未眠的手很好看,他拿起竹篾,手背那層薄薄的肌膚下的青筋似乎鼓了起來,長而卷的睫毛垂落在麵上,形成片陰影,襯得他的麵容多了些脆弱。

竹篾和木料在他的手裡很快的形成張木製的麵具。

白霧散在他的指節上,帶了些濕潤。

汩汩的聲響敲著茶蓋,沅芷的長睫晃了起來,她抿了抿唇,就聽見含笑的嗓音越過白霧傳到她的耳畔。

“藥湯要蒸乾了哦。”

他的嗓音帶了些戲謔,沅芷的麵上染了層紅,她慌裡慌張的將視線從他略微濕潤的指節上移開,看向茶盅。

汩汩的聲響不滿的抵著茶蓋。

沅芷捏起旁邊的破布,她將藥碗端了下來。

未眠將麵具貼到麵上,扭頭看她。

那是個狸貓樣式的麵具,搭在他的麵頰上,明顯小了許多,顯得有些呆笨。

沅芷控製不住的彎了下眉。

唇角被他用兩指抵著,溫熱的氣息傳來,帶著懶洋洋的調侃:“你笑了哦,下次,可不許不笑了。”

他的指節微涼。

沅芷控製不住的抖了下,酸澀的藥香也似是越進她的心間。

她的長睫顫了起來。

未眠鬆開了手,他垂眸將麵具摘下,嗓音慢悠悠的:“小乞丐,將胭脂遞給我。”

沅芷搖了搖頭,誠懇道:“恩人,我不認識胭脂。”

眼前卻驀然出現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離他近在咫尺的胭脂盒,在麵具上繪了幾種顏色。

長春色映在狸貓麵具上,妖異又漂亮。

未眠戴上麵具,彎著那雙眼眸。

他的麵貌被麵具遮蓋,隻露出光滑細膩的下巴。

未眠眸中帶了些笑意,他望向沅芷,聲音戲謔:“小乞丐,我長得好看嗎?”

“恩人自是極好看的。”

未眠狐疑的看著沅芷。

這小乞丐像隻貓,若是有危險,便狠狠地露出自己的爪子拚得魚死網破也要劃破敵人的麵孔。若是有好處,便試探的藏起爪子,露出柔軟的肚皮。

未眠將視線在小乞丐過分大的眼睛上,轉了兩圈,勾了下唇,聲音卻帶著刺骨的寒涼:“你想學這?”

沅芷一愣。

她自是想學。

但上書院都要交錢,更何況是做麵具。

她搖了搖頭:“不想學。”

她說得言辭懇切,斬釘截鐵。

未眠不免看了她一眼,勾了下唇,笑意張揚又惡劣:“我本身就不想教你。”

未眠的嗓音又輕又慢,卻忽而抬手捏起麵具,貼在沅芷的麵上。

屋簷上的細雪啪嗒得落於地麵,略微濕潤的指麵在她的麵上一觸即離,還留有溫熱的麵具嚴絲合縫的搭在她的麵上。

她呆愣的看著麵前的少年歪了下頭,嗓音慢悠悠道:

“還挺好看的。”

爐子的火燃得越發旺了起來,她的耳畔不知不覺的染上了抹紅。

沅芷的指麵下意識的觸了下耳畔,又無意識的垂落下來。

她偷偷的想,

怎麼有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