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落地。
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馬,將油紙包拿了過來。
初升的陽光鋪灑在他的身後,幾近虛化了他的眉眼輪廓,唯獨那雙眼眸。
一如既往,清棱棱的光亮。
未眠從光影中走了過來,光影逐漸淡化,露出他那張雋秀的皮相。
他抬眸看她,似是知她的懼意,勾了下唇,哪怕是俊秀的皮相也遮不住他的惡劣:“小乞丐,你在怕什麼?”
“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他的話語惡劣,卻抬手將油紙包塞進她的手中。
油紙包並不燙,但溫熱的觸感似是生了細線,張牙舞爪的勾住她的心間,輕輕的晃蕩了下。
沅芷的心一顫,她捏著油紙包,小心翼翼開口:
“女郎上街不能露麵的。”
她說著的同時,伸手將帷幕拉下來。
未眠看著她的動作沒說話,繼續聽著她說話。
“還有,我不是孤兒,我有戶籍的。”
沅芷側眸看他,眉目間的功利性似乎被些微不足道的暖意煽動,隱於那雙大而堅定的眼眸中,陽光灑於其上,她的聲音帶了些認真:
“這樣的話,你算不算拐賣人口的人牙子。”
未眠似乎想笑,他的眸彎了瞬,又對上那雙明顯認真的眼睛,他的聲音含笑:
“我也有戶籍啊,那你說,小乞丐,你是不是拐賣人口的人牙子啊。”
沅芷愣了片刻,她似乎在思索這個含義,片刻,她點了點頭:“這樣的話,我大抵也算是人牙子的。”
她話音落地,始終沉著的眸子帶了些笑:“這樣的話,官府過來抓人。”
“我也不至於是個孤魂野鬼,好歹在黃泉路上也能有個伴。”
未眠徹底被她逗笑,他翻身上馬。
高馬尾側到沅芷的肩上,弄得沅芷麵上有些癢,她抬手觸了觸麵,又慌張的垂下了手腕,耳畔染上了抹紅。
未眠又突然翻身下馬,拉住黑馬的韁繩漫步在街巷上。
沅芷不太理解他的動作,覆在黑馬的背上,衝他問道:“恩人,你不上馬嗎?”
少年仰麵看他,陽光灑在他的麵上。
他麵上抹了些女郎用的胭脂,遮蓋住他原本的樣貌。
那張足以以假亂真的皮相卻似是一瞬間脫落下去,呈現出內裡的骨相,穠麗又乾淨。
“嗯,”少年應了聲:“鬨市不得縱馬。”
少年仰首又衝她笑了下,肆意又張揚:“而且,你總是將我逗笑,我害怕一會我笑起來的話,將我的臉皮弄掉。”
沅芷聽了這話,卻仍是正經的點了點頭,又看向未眠:“恩人,累得話,我可以拉你的。”
未眠似乎又想笑,他的眸子彎了起來,仰麵看她:“小乞丐,我想吃糖糕。”
沅芷探手拿糖糕,視線卻觸到自己手背上的凍瘡,指節下意識的頓了下。
她貼在馬背上,將敞開的油紙包遞到未眠的手邊,喊他:“恩人,糖糕。”
未眠扭過頭看她,觸到她這個姿勢,手頓了下,抬手捏起糖糕放進唇裡。
光影映在未眠的半張麵孔上,他的麵頰鼓動了下,連帶著喉結也滾了下。
長睫落於他的麵頰上,形成片陰影。
陽光將他的影子折疊的垂於黑馬上,沅芷捏著油紙包的手蜷縮下。
她的手卻不受控製的輕微動了下,緩慢的觸到馬背上的影子。
未眠忽而扭頭仰麵看她。
影子隨即移開了地方。
沅芷的手抖了下,卻裝作無事的將手重新放在油紙包內。
未眠隻能觸到她那雙過分長的睫毛顫了顫。
“沅芷。”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