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料峭,冷風簌簌。
暮光沉沉的落在天際。
未眠拉著韁繩往周邊看去,他的眉眼帶了些疲倦,嗓音也懶洋洋的:
“小乞丐,我們是繼續走呢,還是在此地歇息?”
沅芷悄悄的望向他。
昨夜未眠興起,拉她去街巷。
街巷的夜市向來熱鬨,未眠帶著她吃了一條街巷,見她打起了瞌睡,又將她送回了客棧。
沅芷沾床就睡。
不知過了多久,風打在窗欞上發出嗚咽的聲響,沅芷被驚醒,她迷糊的從床上起來,聽見窗邊有聲音問她:
“是我把你吵醒了嗎?”
那聲音放得輕,帶了點悶。
沅芷掀開素麵簾子,看見未眠坐於她的窗邊。他的衣衫未換,眉眼帶了些倦意。
星光鋪陳在他的身後,元芷的聲音輕輕的:“你怎麼不歇息?”
未眠從窗上跳下落於地麵,他將銀簪遞給沅芷,嗓音懶洋洋的:“我看你喜歡,就給你買了回來。”
銀簪很小巧,簪頭是精致的瓊花。
沅芷看著銀簪,有點驚奇:
“不是被人買走了嗎?”
未眠見她不接,上前將簪子彆到她睡得亂糟糟的發上。
沅芷生怕簪子落地,趕忙抬手捏到手裡。
未眠得意的笑了下,嗓音淺薄:“我又去看了看其他街巷,找到了處射覆。”
他用手遮麵,眸中透出星點的水光,雙眼卻亮晶晶的:“剛好有根銀簪。”
射覆,覆者用甌盂、盒子等器覆蓋某一物件,射者通過占筮等途徑,猜測裡麵是什麼東西。
他們也玩過射覆,但兩人都不會占卜,也隻能硬猜。
沅芷捏緊手中的銀簪,不由發問:“你怎麼知道有銀簪?”
未眠眸中的水光淺淡,他的音調懶洋洋的:“小乞丐,你問題好多啊。”
他說著,又從門邊正大光明的離開,雪白的衣玦從她眼前掠過:“明日還要啟程呢。”
門被合上,淺淡的雪鬆香縈繞在沅芷身邊,她的掌心不由收緊,又低眸看著手中的銀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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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被輕敲了下,未眠懶洋洋的嗓音響在她的上方:“走還是留啊?”
“留。”
他幾乎一夜未睡,怎可繼續行路。
出了召城後。
常綠的樟子鬆隨風搖曳著,簌簌作響,不遠處的山腳下有處村莊。
馬兒慢悠悠的踱步在山道上,離得近了,未眠才發覺這是個茶莊。
被霜雪打得有些焉的嫩枝垂拉在地裡,有少女蹲在光滑圓潤的石麵上,使勁的搓著衣服。
馬兒踩地的聲響被她發覺,少女仰麵看了過來,觸到高坐於馬背上的兩人。
她招了招手,聲音清脆:“是來這裡留宿的嗎?”
南朝延續前朝的曲水流觴而建立的洗煙台就位於召城的最南麵,縱使這村莊在最北麵,也仍有許多慕名而來的人過來。
更何況,這是個茶莊。
文平帝愛茶,底下的朝臣也多尋茗。
少女端起木盆,她的唇邊溢出個酒窩,聲音清脆道:“我家還有處房屋。”
彎月形的流水靜靜的淌著。
少女名叫葛綠,父母雙亡,隻留下幾處房產和莊稼地。她有個未婚夫,聽說一年後便要成婚。
葛綠唇邊的酒窩溢出,她極為高興道:“兩位若是一年後還來茶莊,剛好可以參加喜宴。”
暮光徹底沉了下去,四散的光芒被掩於雲層中,透出幾分灰暗來。
看起來又要下雨了。
茶盅上煨著的雞湯被熬得濃白。
未眠抬手調製著醬料,辛辣味頓時溢滿整個屋子。
沅芷注視著未眠的手,他的骨節很長但又很漂亮,拿劍時很好看,做飯時也很好看。
沸騰的蒸氣在茶盅上鼓動起來,沅芷被驚醒,她的耳畔悄悄的紅了起來,墊著布將茶盅端在竹桌上。
她剛一放下茶盅,就聽見未眠嗓音慢悠悠的問她:
“小乞丐,你剛才在看什麼呢?”
胸前微微的起伏著,沅芷剛想搖頭,就聽見未眠截斷她的話:“你剛才為什麼看我的手?”
樟子鬆被凜風吹得簌簌作響,沅芷聽見自己小聲否認:“沒有。”
她害怕不夠讓人信服,又添上一句:“我也會做飯。”
風悄悄吹在屋內,未眠靜了瞬,說了句:“你?”
他的聲音帶了點疑惑,又用手橫著比了比沅芷的身高:“你才比灶台高多少啊。”
未眠向沅芷招了招手,嗓音懶洋洋的:“過來,燒柴。”
沅芷小跑到灶台旁,她一言不發的添了些柴。沅芷在書院掙得銀兩,大多去買了酒,家裡也很少有吃大魚大肉的機會。
沅芷吃得最多的便是,養父去喝酒順回來的食物。她勉強會做飯,但隻可飽腹並不能讓人品嘗。
火光映在她的麵上,她的唇微抿著,長睫垂落在麵頰上,顯出片陰影。
唇邊被遞進顆山楂糖,酸甜味流進她的體內,未眠勾了下唇,嗓音淺淡:“消消食。”
他的嗓音壓低,莫名帶了些哄意:“怎麼不高興了啊?”
未眠的眉眼帶著笑,比了比灶台的高度,似是在抉擇:“等你比我高的時候,就讓你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