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散散的人影或站或坐於草木旁,聽著從木屋內透出來的琴聲。
葛綠將他們帶到,才扭頭望向他們,清脆的聲音難得放輕,唇邊的酒窩也更加明顯:“秋老先生常一月在此論道一回。我也不懂什麼字,卻知對你們文人來說,是頂好的事情。”
“我們就先走了啊。”
她身邊的男子如同樟子鬆一樣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聽說葛綠要走,趕忙邁步跟上她。
沅芷的視線從男子的身上滑過,卻被未眠捏住了麵頰,她茫然疑惑的望向未眠。
未眠的耳畔通紅,嗓音懶洋洋的:“不準看他。”
沅芷抬手拍了拍未眠的手背,未眠才如夢初醒的鬆開手。
她這些日子跟著未眠,麵上倒是長了些肉,卻仍是瘦得咯人,顯得那雙眼睛尤為漂亮又清澈。
未眠用力極小,可沅芷的皮膚向來不能碰,就這片刻,她的麵容留了層紅。
未眠垂眸用指麵小心的揉著她麵頰上的紅,聽見她小聲的說:
“葛綠姐姐的未婚夫看著不像是茶莊的人。”
葛綠也跟他們說過。
她未婚夫名叫葛茶洱,是外鄉人。
她上山采茶的時候,救了葛茶洱一命,後來,兩人相互傾心,便約定一年後成婚。
未眠知道她想說得不是這個。
那男子極力的掩蓋著,但仍能看出他眉眼凜冽而外露的殺意。
這殺意與未眠不同。
雖剛開始見未眠時,他的眉目也都是殺意,但這殺意是頹然的。
未眠將沅芷麵上的紅揉開。
可他越揉,元芷麵上的紅卻越多,到了最後,她麵上帶了層薄薄的紅暈,眸間難得溢出了些水光,聽話的看向他。
未眠看著她仰麵看自己的模樣,手指蜷縮了下,餘光觸到她散到胸前的發辮,手指似是終於落到了實處,他輕輕的將她的發辮移到一處:“不管我們的事。”
沅芷點了點頭,發絲勾住未眠的指節。
未眠的指節握了握,發絲卻偷偷的從他的手麵溜走。
他解開自己的大氅放於草木上,讓沅芷坐下。而自己卻依靠在樹乾上,站於一旁。
琴聲越發激烈起來。
未眠向來對此並不感興趣,但見沅芷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也隻好斂著眉眼聽了起來。
光影上升,灑在未眠的麵上。
他聽得腦海略有昏沉,也坐於大氅上,眉眼發倦,懶洋洋的對沅芷說道:“挪一挪,我好困啊。”
沅芷聽話的往旁邊移了移,未眠坐於大氅上依靠著樹乾,闔起眼簾似在睡覺。
激烈的琴聲仍在空中飄散中,大開大合的戰場廝殺琴音逐漸歸於蕭瑟。
沅芷悄悄的注視著未眠眉眼的倦意。
他昨夜好像睡得…又太晚了。
光影透過樹葉灑在他的麵上,形成片陰影。沅芷小心的挪了挪位置,將光影擋在外麵。
琴聲剛歸於蕭瑟,扶琴人便抬手按在琴弦上,琴聲戛然而止。
沅芷微皺了眉。
周圍零散的人群往外走去。
未眠仍靠在樹乾上淺眠。
沅芷儘力的將思緒從戛然而止的琴聲中移走,看著周圍離開的人群,心裡思忖著,可能這位老先生下午才會重新講道。
人群踩在草木上的聲響驚動了未眠,他掀開眼皮,望向一旁坐於大氅上麵無表情的沅芷。
她垂著腦袋,將自己縮成一團,看著像個蘑菇。那雙生來就上挑的眼睛卻略微下垂著。
未眠嗓音低懶,他說得慢,帶著困倦:“小蘑菇,怎麼了?琴聲不好聽嗎?”
沅芷仰麵看他。
她心想,未眠為什麼總有這麼多奇怪的稱呼。
沅芷剛想搖頭,卻被未眠按著腦袋:“不要搖頭。”
他鬆開手,略微靠近沅芷,嗓音仍是低懶,耐心的問她:“怎麼了?”
沅芷望向他的眉眼,小聲道:“隻彈了一半的琴。”
她說著的時候,聳拉著眉眼,眼角也下垂著,鼻尖似是被清晨的寒氣一凍,顯得通紅,看起來當真是可憐極了。
未眠的喉結滾了滾,抬手按在她的鼻尖,嗓音濕漉漉的:“怎麼這麼紅?”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見沅芷的麵色開始漲起了紅,順著鼻尖,直直的蔓延到麵部。
未眠下意識的鬆開了手,嗓音發緊:“坐這兒,等一等,行嗎?”
沅芷望向未眠。
未眠的眉眼倦意很重,嗓音懶洋洋的,尾音卻不自覺的壓低,似是在哄她。
沅芷撇開麵,準備帶他回去,卻聽見身前有人說話聲:
“女郎是新來茶莊的吧。不用等了,這琴譜本身就是個殘篇。”
沅芷扭頭看過去。
木屋的門被打開。
不遠處站著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他的頭發花白,麵容也帶了些皺褶,但眼眸仍是發亮,看起來精神抖擻。
沅芷動了動唇,又想垂下頭,卻被未眠捏住手腕:“小蘑菇,你想說什麼?”
他們這一路上。
未眠見沅芷對琴棋書畫感興趣,便常帶她去各地書院去玩兒。雖說大多數是玩兒,但至少懂得琴技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