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謝斯洲一手提著燈晃悠，一手攥著布條揉捏，低著眉眼悶頭走著。

謝斯洲所生活的環境讓他不能避免接觸到各種圈層的人，他偶爾也能意識到，在某些陰暗角落裡，會有一些肮臟的、血腥的東西。

但至少在他十年的生命裡，李叔一直在努力的將這些東西隔絕在他的身外，隻讓他做一個小孩兒，有著小孩兒該有的“禁忌”。如今，他猛地直麵這“禁忌”，卻不禁思考著，自己應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穿過城門，這回謝斯洲大著膽子將手中的花燈往牆角伸了伸。

燈光不甚明晰，照出牆角幾個歪七扭八躺著的城防士兵的身形，一動不動的。

“他們死了嗎？”謝斯洲冷著臉問。

“慕國以兵馬護衛國威，天子駕前，自是不會允許隨意辱沒士卒。隻是為了保全這幾人的性命，才讓他們在此小睡了幾個時辰。”

謝斯洲沒再說什麼，二人又繼續走著。

謝斯洲此時心裡已經疑雲重重。本以為自己這回能得到一些答案，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那些事情的答案，可如今，疑惑又添了一重，也讓他心裡又重了一分。

謝斯洲從小就喜歡觀察身邊的人和事，李疾塵還曾稱讚過他撥草瞻風。

曾經他隻是金沙城裡的一個富少，他所需想的東西並不需要很多。許多東西他看到了便隻是看到了，可以止步於表層，並不需要深思，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有所依仗。依著他家在金沙城的權勢，他甚至還可以當個放浪形骸的紈絝。

可如今，既出了金沙城，他就什麼也不是了，無了身份，無了靠山。

雖然驟然間這身份就轉變了，但他必須得學會適應，遇事不得不思。

這十幾日中，所見到的慕林軍甚少能與他和張百圖有所交集。張百圖因著對慕林軍的崇拜，一連幾天嘗試著與人搭茬兒，卻都沒人理會。也是因著如此，二人一路隻能在車廂裡互相鬥嘴。

這些還可以解釋為軍隊風紀如此，不能隨意與他們這種無乾人員親近。

可自從來了這青瑜城，這一晚上情況又變了些許，那兩個衛一、衛二開始主動接近他們，然後又突然來了這個自稱季師爺的人，對他可以說得上是很關照了。

這其中必定有一些他還不清楚的關鍵的東西，讓這些人的態度突然就轉變了。

這樣想著，謝斯洲不禁思考著，要怎樣才能弄清楚其中的關竅，現在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是這個季師爺了，感覺這人在皇帝身邊的人中像是能排上號的，連衛一都對其以禮相待。

“季師爺可有用了晚膳？”二人將將要行至酒樓，謝斯洲突然回身問道。

季能一直走在謝斯洲右後方，關注著謝斯洲的動作，怕他看不清路摔倒。來的路上倒沒注意，對比起他這個成年人來，謝斯洲實在是有些矮小了，步子也小，讓跟在後麵的自己走起路來有些彆扭。

因著謝斯洲猛地一停下來，季能感覺自己差點就踩到他了，往後退了一小步才回話，“來時匆忙，還未曾進食。”

“不如季師爺陪我一同吃個宵夜？”謝斯洲問道。

“由著少爺吩咐便是。”

二人一起來到大堂，桌上已然擺好了飯菜等著二人。

是那位叫做衛四的公子吩咐的，叫備上飯菜等候二人，店家小二如此說道。

季能略一點頭表示知道了，示意小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