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飛僵的利爪已刺到跟前,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炫目的靈光伴隨呼嘯之聲將那飛僵震出數丈開外,未待她反應過來,隻覺腰間一緊,一條手臂將她攔腰抱起,輕輕一提,淡淡的幽蘭之香撲麵而來,整個人都被裹進溫暖的懷抱裡。
兩人後退數步,直至墓穴洞口方才站定,兩番風雲變幻,蘇靈已然雙腿軟麻,頭皮發漲,腦漿似被烈火炙烤之後又潑上一盆冷水,頭痛欲裂。
抬眼望去,陸修眉心微蹙,眼底滿是肅殺之色,她呢喃一聲:“陸修……”
那飛僵重重砸在石壁之上,那麵渾然天成的牆壁頓時被撞的破碎不堪,看它打扮,生前也是極為尊貴之人,何曾受過這般屈辱,一擊不成,它急速起身,大刀飛舞,劈砍過來,陸修右手一伸,劍鞘中的撥雲頓然發出嗡鳴之響,“鐺”的飛出!
陸修得劍,揮劍“唰唰”兩下,劍身橫掠,又對著飛僵直削過去,逼它後退急奔,拉開距離。
眼前之人青絲飛舞,水佩風裳,宛若天神下凡,千言萬語,不及分說,蘇靈喉嚨一滯,眼中也忽而有些濕潤:“陸修,多謝。”
一聲狂嘯讓蘇靈回了神,那飛僵顯然已被激怒,渾身煞氣更盛,一把長刀霍霍凜然,指甲頓時長出數寸之長。
一股黑氣聚成旋風,滾滾而來,封閉的密室頓時起了風,風裡夾雜著金戈聲,火燒聲,哭喊聲,碎裂聲,刺人耳鳴,蘇靈捂住雙耳,眼睛緊閉,腦中卻仍能清晰浮現屍橫遍野,滿城哀鴻的人間煉獄之景。
“好重的煞氣。”蘇靈心中雖有恐懼,手中卻握緊辟邪劍,想要正麵迎戰,陸修卻上前一步,正聲道:“退後。”
說罷,陸修廣袖一揮,那墓穴洞口瞬間白光一片,一道結界自兩人之間生出,雙手觸摸時,隻覺有一道屏障將她攔著,再也無法越過身去,蘇靈心中一滯,眉心皺緊:“陸修,我可助你!”
陸修轉過身去,再不理她,蘇靈隻得趴在那結界之上,眼見濃烈的煞氣滾滾而來,心驚膽戰,惶惶不安。
陸修側身而立,撥雲劍一挽,揮劍時迸出萬點星光,劍氣吞吐,如一條白龍蜿蜒而出,正貫穿飛僵的胸口,骨肉碎裂聲傳來,它仰天一嘯,心知氣數將儘,掙紮幾番,飛身到血池旁邊,竟一頭向裡紮去。
陸修飛身到那棺木之上,居高臨下,袖中陡然飛出一卷一尺見方的畫卷,左手握住一端,另一端便在飛僵腳下徐徐展開,飛僵踩著畫紙連退數步,那畫卷也越展越長,忽而猛地一收,畫軸向著陸修手中急速回卷,將那飛僵也卷入其中。
那畫卷仿若從未打開一般,原封不動回到陸修手心,他輕輕掂了掂,這才轉過身去,見蘇靈渾身是血,乖巧地伏在結界之上,縮成小小一團,不住輕聲道:“有事無事?”
蘇靈未曾想到此役如此簡單,如今,見他好生站在麵前,不曾受傷,長袍也一塵不染,心中緊繃的弦不禁一鬆,聲音莫名掛了絲哭腔:“無事,是我學藝不精。”
陸修一揮袖,將那結界收了,毫不猶豫道:“你已做的很好。”
如有微風拂過,輕掃耳側,軟綿綿的癢,蘇靈微微一怔,心底泛出點點漣漪。
過往,她一向心如止水,意誌堅定,旁人行事舉止,說話評價,都不能影響
她分毫,許是方才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人就分外脆弱敏感,此刻隻覺心中暖痛交加,既驚悸又委屈,眼裡一熱,流下一行淚來。
陸修見狀,先是一怔,旋即抬起衣袖在她臉上小心擦拭幾下,微微一笑道:“疼哭了?”
洞穴裡的陰冷讓蘇靈打個哆嗦,情不自禁地往陸修身旁靠了靠,縮成更小一團,搖搖頭:“不疼。”
陸修不動聲色地將她攬住,往那流血的腳腕望去,露出的皮肉呈現青黑顏色,他臉色一沉:“中了毒?”
蘇靈又是搖頭:“無妨,隻是被葬屍人抓了一下,怨氣入體,養上幾日便好。”
陸修皺起眉來,朗如星月的臉上凝了冷霜:“坐下。”
她隻得茫然點頭,席地而坐,陸修俯身過去,不由分說地將她的腳踝掰正,從長衫上撕下一條棉布,利落地纏了幾圈。
方才驚魂未定,此刻稍稍好些,這才發問:“陸二叔,上麵那些葬屍人如何?”
陸修低聲道:“他們幾人足以應付。”
蘇靈點點頭,往他身邊挪了挪,換上一副笑臉:“二叔,今日之前我還疑您徒有虛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晚輩向您賠禮致歉。”
陸修睨她一眼,並不答話,掌心催發一道靈力,懸空覆在她受傷的腳踝之上,靈力自傷口處緩入肌膚,仿佛塗上一層清涼的傷藥,妙不可言。
蘇靈毫不氣餒,再接再厲道:“您此前可應過我父親帶我修行,等我傷好了,您就教我法術如何?”
陸修沉聲道:“你不能拜我為師,我便無法授你上乘心法,隻學些皮毛,你可願意?”
蘇靈粲然一笑:“何止願意,保證儘心儘力,陸二叔的皮毛,於我已是深奧至極了。”
見她神采依舊,陸修放下心來:“看來你傷的不重。”
“小傷小傷,都怪我愚笨,道法不精,中了那惡鬼幻術。”
手上動作一頓,陸修望向她,由衷道:“你非但不愚笨,而且聰慧之至,像你這般年紀,普天之下,無幾人可獨自降服葬屍人。”
聽此一言,蘇靈稍有羞澀地撓撓頭:“您可莫要這般誇我。”
心中卻暗想:不錯不錯,所言極是。
話音落下,陸修未再接言,隻盯著她腳踝傷口處,靜靜施發靈力,蘇靈見他不言不語,也默然了,目光落在遠處,深深思索如再遇飛僵,該如何降服。
兩人就這般靜坐半晌,相對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