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打坐念咒,可是要對葬屍人施蘇氏的攝靈之術。”陸修神色並無變化,依舊淡然。
蘇靈眼光一閃,眉間微動,眼中添了幾絲打量,她上上下下將陸修掃視一番,哼出一聲冷笑:“二叔來的夠早。”
以為洞中僅自己一人,未曾想所做一切已被他人儘收眼底,不知為何,心中湧起點點憤然,是氣他猜忌,還是氣他隔岸觀火,蘇靈分不清了。
陸修的目光並不躲閃,反而十足坦然:“我聽聞蘇家有祖訓,蘇氏攝靈之術,禁用。”
蘇靈也坦然回望陸修:“不錯,不過我一向狂放乖張,不聽祖宗的。”
陸修啞然。
身子往旁邊側去,那條受傷的腿也往裡收了收,兩人之間劃出一道距離。
陸修無奈搖頭,輕聲道:“你莫氣了。”
蘇靈微微一笑:“我知二叔想說什麼,我方才確有吸食怨氣的心思,您把我當成周道臨那般縱鬼異類也無可厚非,不過,我跟周道臨行事並不相同,我的攝靈之術是配合散靈之術一並用之,散靈之術我還未研究妥當,故而適才並未動手。”
“散靈之術?”陸修問道數載,未曾聽聞此類術法,不禁疑惑。
蘇靈點頭道:“蘇家血脈天生可吸納靈力,活人自然不可吸食,否則有違天道,必遭天譴,那山川草木之靈和怨鬼厲鬼之氣為何不可吸來作為己用呢?”
陸修皺眉。
蘇靈繼續道:“可若我常年吸食鬼氣,自身靈力難以將此些鬼氣淨化,那便跟周道臨的縱鬼無異,成為邪術,故而,我想了一個萬全之策,名為散靈。”
陸修的眸光亮了一亮。
蘇靈:“所謂散靈,便是將吸納體內的邪鬼之氣通過法術散入天地之間,由天地淨化其中濁氣,濁氣變為靈力,再次滋養萬物,我攝靈天地間,也送氣於天地,循環往複,陰陽調和,正是真理大道。”
陸修的眉頭舒展開,眼中不禁流溢出彆樣神采,滿麵翟然,心中默道:循環往複,陰陽調和,取靈天地,煉氣歸還,道法自然,實為天道!
世人皆道孤鶩山陸清明最有仙緣,他講學數年,傳道授業,從未有過這般觸動,仿若春和景明的春日,冰封的水麵轟然洞開,化成一江春水滔滔不絕,一路東去。
“二叔,二叔您可在聽?”蘇靈伸手在陸修麵前晃了晃,歪頭喚道。
陸修回過神來,深深望了她一眼,朗然道:“不如你令投師門,拜我門下,修太微道如何?”
這次換蘇靈一怔,她的臉皺了皺,茫然道:“改投師門是欺師滅祖,要受四道重刑,晚輩罪不至此吧……”
陸修微微一笑:“你方才所說,可對旁人說過?”
蘇靈搖頭:“不曾,隻對您說了。”
“如此大事,為何不跟他人商議之後再行事?”陸修有疑。
“同家人坦白,便是觸犯家法,跟外人說了,恐怕一傳十十傳百,那便是自尋死路。”
陸修眉頭一蹙:“那為何同我說了?”
神色複雜,變化了片刻:“您方才不是看見我攝靈,我不說您能放過我嗎……”
陸修微微側目,臉色一冷:“你莫不是編些謊話誆騙於我?”
蘇靈無奈,抓住陸修的衣袖晃了晃:“我的好二叔,片刻之間,我怎編的出來。”
沉思片刻,陸修臉色緩和些許,他將蘇靈攙扶起來,鄭重其事道:“方才是我妄自揣測,在暗處觀你是否吸食鬼氣,未及時出手相救,對你不住,大錯特錯。”
蘇靈大為震撼,未曾想到名滿天下的陸仙師竟向小輩如此誠心致歉,情真意切,她右腿有傷,隻能用左腿強撐著行了一禮:“陸二叔說的哪裡話,方才情形您有所若防備是應當的,二叔能救我性命,晚輩萬般感激。”
陸修頷首,不動聲色的扶住她,神色蕭然肅穆:“你方才所說靈力轉化之法,實乃精妙,可行起事來,萬般阻擾,如你所說,吸食鬼氣,各門各派恐有微詞,此路艱難。”
蘇靈的笑中帶了一絲陰冷:“我豈會管他們,陰陽道早已風雨飄搖,如我二哥所言,再無人出麵製衡,大禍將至,祖父年邁,父親古板,大哥溫和,二哥出走,如今看來,製衡之人,恐怕非我莫屬。”
陸修沉吟了。
眼前閃過過往的浮光碎影,皚皚白雪覆上煙嵐雲岫的飛霞山,寒秋潭的湖水深了又淺,月下的白衣身影岑寂而立,撥雲劍靈光閃閃,映在瓊影壁上,如此一晃,便過了數年。
望著眼前早早窺見天機的少女,陸修心中動了一動,鬼使神差般道:“我可相助。”
蘇靈並未聽清,又問道:“什麼?”
陸修眼波一轉:“我說,需得封住你腿上經脈,防鬼氣流竄,有傷心脈。”
“那我便不能走路了,如何出去……” 蘇靈眨眼為難道
陸修道:“這有何難。”語畢,抬指在蘇靈腿上隔空一點,右臂將她打橫夾在腋下,不等蘇靈大喊大叫,兩人已輕巧越出墓穴,經過那道裂縫,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