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你故地重遊，睹物思人呢？”星夜之下，看不清他那雙一慣神色肅然的眼，蘇靈竟敢出言不遜起來。

蘇靈不知，他那雙眼裡，此刻毫無嚴肅顏色，倒如一江春水，自有溫柔，陸修輕輕笑了笑：“放肆。”

蘇靈並未過去對岸，反而轉身就沿著那岸邊往前走了起來，陸修也未過去，便隨著蘇靈的腳步，在溪水這邊走著，兩人並步而驅，中間卻隔了一條清淺的小溪。

裙角拂過樹叢，驚的蟬鳴聲次第響起，蟲鳴點點散去，卻聽不見回音，這方天地顯得更為遼闊幽靜，蒼穹之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說著些可有可無的話，蘇靈會心一笑，輕聲道：“我猜你會來，你就來了。”

那聲音極輕極溫柔，沒有算計，沒有邪氣，沒有狂放不羈，她又變回了十五歲的少女，陸修不接她話，隻問道：“你不在前廳熱鬨，跑到此處做什麼。”

“我是在故地重遊，睹物思人。”她一向大膽，心中如此想嘴上便這樣說了。

難得陸修沒有訓斥她，反而好言好語問道：“所思何人？”

腳下踢開一塊石子，蘇靈滿臉笑意，狡黠道：“一個姓洛的。”

那夏夜靜謐極了，晚風也極溫柔，陸修輕輕一滯，旋即問道：“你喜歡他？”

“誰？”

“你所思那人。”

蘇靈停住了，陸修也停住了，她抬頭望了望夜空，對著陸修莞爾一笑。

“哦，”陸修的神色淡然如水，繼續信步而行，這步子卻比方才快了，“如此說來，小白恐無機會了。”

“小白？”蘇靈難以置信，反應過後放肆笑起來“陸仙師，我和小白何時扯上關係了？”

陸修漫不經心道：“我父親本欲促成你和小白的親事，眼下看是不能了。”

“哈哈哈。”蘇靈又大笑幾聲，眼見已行至溪水儘頭，此處的水麵隻有窄窄兩寸寬，蘇靈站定在原處，憋笑道：“怎的就不能了？我喜歡這個姓洛的也不影響跟小白的親事。”

陸修一滯，便也頓在那裡，眉心微蹙，想說教一些，又覺甚是唐突，猶豫半晌才緩緩道：“如此，不妥。”

蘇靈強忍笑意，一步跨過溪水便站在陸修麵前，兩人站的這般近，他蹙起的眉心，眼底的猶疑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抬起頭，輕聲道：“二叔，洛雲殊是我兒時好友，關係非同尋常的姐妹，我喜歡她無甚不妥吧。”

眼見被戲弄，陸修卻不氣惱，他背過手去，往後退了一步，離蘇靈遠些，正色道：“你這孩子，甚是頑劣。”

那雙眼中本是星芒璀璨，聽到他這句不算重的責怪之後，那光竟有些暗了，她轉過身去，好似大夢初醒，倏地冷靜了，步履如常，往前廳方向行去，語氣也淡然道：“二叔，我已十五，莫把我當小孩斥責了。”

陸修跟在後麵隨著她一同行走，奈何步子大些，幾步便走在她前麵：“我既是你長輩，又要做你授業講師，難免申斥於你，若是你承受不來，席後我便回孤鶩山，不留府上讓你平添煩惱。”

蘇靈一愣，旋即振奮起來，能得陸修指點，日後再將陰陽道法和太微道法稍作結合，定有新鮮氣象，近處來說，修士大考定拔頭籌，長遠看來，興許會為修仙之道再添一條新路。

她疾走趕上，喜上眉梢：“二叔，您要留在府上授課？”

陸修正色：“自然，方才已同蘇莊主蘇夫人定好了，你若反感，便算了吧。”

一雙玉手驀地抓住陸修擺動的手腕：“二叔，我絕無不敬之意，方才是我錯了，您饒了我。”

陸修盯著被抓住的手腕一怔，蘇靈瞬覺失禮，忙鬆開了。

眼睛一眨一眨，楚楚可憐，陸修從容自若，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