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如同霹靂,將洛雲輕劈地愣在那裡,久久無言,蘇靈這些控訴皆是實情,兩人少時玩伴,自始至終他都理所應當的認為蘇、洛兩家終會結親,加之自己性子疏空狂放,言行舉止確有輕佻不妥之處。
看蘇靈那般氣惱,他的眼眶頓時紅了,桃花眼中水光點點,像頭受傷的小鹿,他想拍拍蘇靈的肩膀,卻覺有些唐突,喉嚨一緊,話裡已有哭腔:“我……我怕你拒絕於我,今後連朋友都難做……”
他這一哭頗有賊喊捉賊之感,本是他對人造成煩憂,此刻卻好似蘇靈才是欺負人那個。
蘇靈沒好氣地取出一塊絹帕丟給他:“彆哭哭啼啼,洛雲輕,你莫自作聰明,今日我就當你已表明心意,我就有話直說,你永遠是我好友,無人可替,可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你也莫吃些無名之醋,你我之間談不著這事,懂否?”
洛雲輕的眼眶愈加紅了,平日那種盛氣淩人之感也消失無蹤,他喃喃道:“之前皆是我不對,我自作聰明,剛愎自用,狂放自大,浮花浪蕊,對不住,你若有怨氣,可十倍百倍還回,我絕無二話。”
蘇靈知他有些許毛病,人卻是極好的,見他認錯,也不再責怪,緩聲道:“此前之事一筆勾銷,我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你我還做好友相處。”
他的眼睛紅透,鼻尖也紅紅的,那滴淚卻始終沒有落下來,抬起頭,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你喜歡的人,該當如何?”
蘇靈見他並不死心,哼道:“法力滔天,所向披靡,天下第一,無人能敵,如何?”
洛雲輕正色道:“好,在我成為天下第一之前,你我仍是好友。”
“你做什麼?”蘇靈皺眉。
“我不甘心,” 那種年少輕狂的少年氣又顯現出來,“我明日便專修功法,修士大考和你一較高下。”
“你不必如此,你這般隻能感動自己,我半分動容都無,不大值得。”
那邊不答話了,目光也從蘇靈身上投望到黑寂的遠方,他輕抿嘴唇,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轉身在水榭裡那條長凳上坐下了,兩手搭在欄杆上,若有所思地出神。
見他那般模樣,蘇靈也輕聲歎息一聲,長痛總是不如短痛的,她站在原處靜望片刻,終於忍不住道:“冷了,回吧。”
“那陸清明呢?你對他可有動容?”洛雲輕頓然發問,目光遞了過來,眼中水意盈盈,他仿佛從來都看不透眼前的少女,此刻隻想看的更清楚些。
此話並未在蘇靈心中激起多大漣漪,八字都無一撇之事她向來不愛回複,冷冷睨他一眼:“無聊。”
越是冷漠就越讓人惱怒,洛雲輕怏怏道:“你真喜歡他?”
那雙桃花美目滿是哀傷,我見猶憐,惻隱之心難免動了,蘇靈無奈,老實答道:“還行。”
“何為還行?”洛雲輕眼睛瞪大了,滿麵疑惑。
“他這般人物讓人傾慕本就是尋常事,我們才認得幾日,他知我姓甚名誰已然不錯,何談其他,你也說了,陸仙師同慕容小姐十分般配,兩家或許便借此契機定了親,我喜不喜歡有何用。”蘇靈往他對麵的石凳上一坐,漫不經心道。
此番話倒是推心置腹,她和陸修相識甚短,心中雖有仰慕之情,但說喜歡卻又言之過甚,方才跟陸修清溪澗會麵,被他“孩子”相稱,也讓她瞬間了然兩人之間差距,今後能得他傳授學些太微道術法,便是兩人之間最深的交集了。
“你話是如此說,我方才問你陸仙師和慕容小姐是否相配,你那氣惱明明就是醋了。”洛雲輕皺起了眉。
“我稍有難過,”蘇靈嘴角帶笑,如實答道,“因為你所言甚對,他們二人十分相配,這世上再找不出如此般配之人了,這怎能不令我惱羞成怒。”
真相殺人,往往不動聲色。
洛雲輕目光閃了閃,舉頭望著月光,那明月冷冷的照著世人,像一泓清水,灑在心裡濕淋淋的,換上一副不同尋常的嚴肅神色:“沒人能和你相比。”
那語氣太過情真意切,讓蘇靈承擔不起,她故作輕鬆笑了笑:“洛雲輕,莫對我動真心,你我不是一路人。”
洛雲輕嗤笑一聲,好似在嘲諷自己的愚鈍不堪,嘴唇囁嚅,欲言又止,蘇靈從未見過他如此惆悵,原因跟自己相關卻又怨不著自己,這讓她想開導一番都不知從何入手,轉身離去又未免不近人情,隻得在他對麵靜靜坐著,也望著那月亮。
不多時,遠處傳來三三兩兩的嬉笑聲,幾個叔伯家的孩童打鬨著往這邊來,應是壽宴散了。
蘇靈遠遠聽著,其中一小童道:“陸叔父要跟慕容姐姐成親嗎?”
另一小童道:“自然是的,我母親說今年便能吃到陸叔父的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