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陸叔父自然指的是陸修，吵鬨聲漸行漸遠，蘇靈仍是麵無表情，仿若未聞，肩上忽的被輕輕拍了兩下，蘇靈抬頭，洛雲輕不知何時到了身側，輕拍她的肩膀，一臉同情之色，他搖搖頭，歎息道：“人間萬種傷心事，同是寂寥惆悵人……”

不論他是真的釋然還是裝的灑脫，好在他順著台階便下了，蘇靈一直未同他挑明此事，便是怕他的少爺秉性鬨得天翻地覆，此情此景，蘇靈心中甚慰，她也拍了拍洛雲輕的手臂，展顏笑道：“言重言重。”

洛雲輕嘴角一勾，也露出笑意，又輕輕回拍了她。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皆會心一笑，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無數個像今日這般星月交輝的夜，幾個孩童月下迷藏，玩的不亦樂乎，直到蘇暮山和洛延怒發衝冠地叫上三四遍，幾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彆。

“小靈，過來，快些送彆長輩！”

“雲輕！回家！。”

蘇靈正追憶流年，這這兩聲吆喝嚇得她花容失色，隻有兒時貪玩被長輩嗬斥才有這種驚慌，蘇靈拍拍胸脯，心中腹誹：倒也不必如此配合。

蘇靈和洛雲輕一同往那邊望去，蘇暮山身旁站著些許長輩，右邊第一位便是被洛雲殊攙扶著的洛延，洛雲殊看見蘇靈，悄悄衝她吐了吐舌頭，一雙鹿眼眨了眨，其他幾位長輩自己並不相熟，隻見過兩麵。

再向後看去，夜色朦朧，燈火闌珊，陸修和段霄竟站在其中，慕容昭和慕容嫣兄妹也赫然在列，身前站兩名打著燈籠的侍女，幾位身著青衫的鬆陽派內門弟子貼身護衛，陣仗不小。

來的倒是整齊，蘇靈暗道。

待看清眼前情狀，蘇靈和洛雲輕交換個眼色，兩人若無其事地翻過石凳，越過水榭，迎麵走到大路上來。

站定在一眾長輩麵前，蘇靈胡亂叫了一通人，洛雲輕對輩分之事也是雲裡霧裡，便跟著蘇靈胡亂稱呼，蘇暮山麵色發黑，斥道：“這位是你表舅父，這位是六叔，你胡叫什麼。”

蘇靈並不在乎，卻也從善如流地行了禮，改口道：“表舅父，六叔。”

叫到陸修時，蘇靈頓了頓，並不抬頭看他，行了一禮，淡淡道：“陸仙師，段仙師，”又對慕容兄妹行了一禮，“慕容前輩，慕容姐姐。”

眾人皆是一笑，對著兩人一片稱讚之聲，隻有陸修不動聲色，他隱隱察覺蘇靈的冷淡，卻又不知是否是錯覺，便一言不發，默在那裡。

寒暄幾句，蘇暮山引著一眾長輩往正門去，洛雲輕自動跟在洛延身後，他邊走邊望向蘇靈，眼中神色複雜，蘇靈挑挑眉，衝著他和洛雲殊擺了擺手。

陸修頓在原地未動，已走出兩步的慕容嫣見他不動，含情脈脈地望了一眼，才依依不舍離去。

段霄拍了拍陸修的肩膀道：“清明，我同師父先回孤鶩山，若是有事，給我來信。”

陸修點點頭，正色道：“路上當心。”

瞬間，庭院中黑壓壓的人群便散去了，蘇靈依舊垂著眸，對陸修恭敬地行禮：“陸仙師，我大哥已為您安排了住處，還是上次您住的那間房，我帶您過去吧。”

陸修並不接話，沉聲道：“你不高興。”這句似是疑問，又像是肯定。

蘇靈搖搖頭：“並無。”

“平日叫我二叔，如今怎的稱呼陸仙師了。”

“你我之間的親戚並無那般親近，勉強搭上乾係罷了，當然，您若覺得二叔順耳些，我便還那樣叫。”蘇靈神色懨懨，跟宴席之前在清溪澗時判若兩人。

少女的心思總是難猜，陸修不解道：“我是否得罪你了？”

“哪裡話，二叔能留在府上傳授道法，我已感激不儘，還有勞陸……二叔多多指點。”蘇靈又是一揖。

陸修道：“明日先授你入門心法，你此前並未學過，要吃力些，若你研習的快，我便帶你遊學幾月。”

“多謝二叔，”蘇靈有了些笑意，“隻是修士大考已到年底，聽說二叔今年便要成親，若是因我耽擱到年底，豈非我之罪過。”

“我不成親。”陸修接道。

“嗯？”蘇靈一怔，抬頭望向他，他那般嚴肅冷漠的性子，偏偏說起話來又是坦蕩的緊，這份坦蕩連一向直白的蘇靈都自愧不如，以至愣在那裡，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