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十六年,大年初三。
大雪如鵝毛紛紛揚揚。巍峨的宮牆嵌在銀裝素裹的雪地裡,為迎新年,大殷王朝已閉朝五日。
痛,如刀割般的痛。
商邵柔覺得淌進衣裳裡的雪水割開了皮膚,冷意灌進身體,把血液都給凍住了。
夢中一女子抓住她的頭發,狠狠地往地上一甩:“你要是敢說出那晚見過我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她驚魂未定,忽然之間畫麵一轉。
隱蔽的花叢中,男人精壯的身軀壓在她顫栗的身體上,滾燙的肌膚使汗液交融。
黑暗中男人猩紅著臉,侵略性十足,卻還是咬緊牙關,拂去她眼中的淚水,痛苦地說道:“彆哭,我很難受,請你幫我。”
“奴婢...奴婢不敢,救命啊!”
明晃晃的光忽然從不遠處打過來,商邵柔隻覺得自己頭暈目眩,忍不住拿手去擋。
“柔兒,你可算是是醒了,你嚇死我了。”
眼前的姑娘十五六歲,盤著簡單的發髻,還穿著灰綠色的古人衣服。按照她跟戲去拍攝現場的經驗,這應該是個小宮娥。
商邵柔傻眼了,這是cosplay還是整蠱?
見商邵柔掙紮著起來,那小宮娥又一臉擔心地按著她的肩頭。
“先彆起來,你在雪地裡躺了那麼久,肯定凍壞了。來,把這薑湯喝了,驅驅寒。”
“你身子發熱,可是我們做宮女的,不能擅自動主子的藥材。等明兒一早,我去玉芝姐姐那兒給你求些藥來。”
玉芝?這名字怎麼聽著有點兒耳熟。
商邵柔微微一動,不小心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兒,心裡卻更加懵了。
這是什麼情況?
她明明躺在家裡休年假,美滋滋地看著一本即將被她公司影視化的小說啊,怎麼一覺醒來全身都感覺受到了虐待一般?
小宮娥一臉擔心,“柔兒,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唉,誰叫你擅自外出,還被玉芝姐姐看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總愛找你的茬。”
“你被打的時候我剛好去給浣衣局送衣物去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雪地裡找到你的時候,你全身僵硬著,一動不動,我都以為……”
商邵柔身上忽冷忽熱地,燒得慌。但是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這是穿越了,還穿成了一個可憐,被受欺負的小宮女。
“我,我不記得了,我為什麼會被罰啊。”商邵柔隻能裝柔弱,裝失憶來套眼前小丫頭的話。
果不其然,那小丫頭隻當她是凍傻了,於是耐心地向她解釋。
“昨晚尚衣局的冬兒來找你,說你姐姐嬌兒不慎落水了,你跑去向玉芝姐姐告假,卻又找不到她人,所以自己急匆匆地出東宮去了。”
這兒,是東宮?商邵柔眼皮一跳,怎麼感覺跟她睡前看的那本書差不多。
難道她是穿到那本小說裡去了?
說完這話,小宮娥想到了什麼,臉也惆悵了起來,“唉,柔兒,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太過傷心。可嬌兒姐姐平日裡是那樣一個怕水又謹慎的人,她怎麼會晚上一個人跑到湖邊去呢?”
說完,小宮娥的眼睛往她的袖子邊一瞥。商邵柔順著她的眼神,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湖藍色的香囊。
小宮娥大驚失色,“這是玉芝姐姐的香囊!柔兒,你不會膽子大到敢偷她的東西吧?”
商邵柔眉頭一皺,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說,這是玉芝姐姐的香囊?”
在娛樂圈名利場裡摸爬滾打了數年的商邵柔,本能地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
結合她剛才的那個夢境,她很有理由懷疑,那個嬌兒的死跟玉芝有關。
而這具身體的主人,可能是因為在案發現場撿到了這個香囊,才會被玉芝往死裡整。
如果沒有眼前的這個小宮娥的幫助,她肯定也要死在雪地裡。
既然她借了這具主人的身體,那麼她便要還了她的人情。查清楚那宮女嬌兒的死因,為她也為這具身體的主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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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焰幽幽,一直燃到了後半夜,商邵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認床,而小宮女的居住條件實在太過簡陋,床梆硬梆硬的,單薄的被子也被連日的雨雪交加染上一股潮氣。
自己好歹是京圈有名的“鬼斧經紀人”,被她看上了的人,就算是草根,也能搖身一變成天王天後巨星。雖然忙得要死,但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怎麼一穿越,就變成了個柔弱可憐的小宮女呢?
她翻了個身,突然覺得裡衣裡麵有個東西硌得慌。她將東西拿出來,就著窗柩外灑進來的冷白月光一看,是個極其精巧的玉佩。
玉佩上雕琢靈獸圖紋,摸上去溫溫熱熱的。
商邵柔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是昨晚夢中的男人。可是他的臉隱匿在黑暗中,隻留清冷的輪廓,她看不清。
“這玉佩送你,日後你拿著此物,本殿可滿足你一個心願。”
自稱本殿,也就是居住在宮中的皇子了。
救她的那個小宮娥轉了個身,將自己的被子往商邵柔的身上掖了掖,喃喃道:
“柔兒,快睡吧!等天亮了,我去找玉芝姐姐給你放半天假,你好好休息。”
商邵柔心中一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彆人真正的關心了呢?從初中家庭出現變故後,她就一直活在彆人的譏笑和冷嘲熱諷之中。工作後,遇到的大多數人,也隻是虛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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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未睡著半刻,門被人猝然踹開,風雪瞬間湧入。“快起快起,睡成什麼樣兒了,都不想活了?”
商邵柔不爽地皺眉,身子往被子裡蜷縮了幾分。
旁邊的小宮娥卻慌張地從被子裡跳起來,重心不穩,猛地一紮往地上倒去。“玉芝姐姐饒命,可這才四更天啊。”
商邵柔掀開被子,下床扶起小宮娥。心中換算了一下,四更天,才不到三點。
“春兒,你這小賤蹄子也學會了頂嘴?我讓你們幾時起,你們就得幾時起。”聲音裡的尖銳和刻薄,與夢中女子一樣。
商邵柔一抬眼,與葉玉芝對視。
葉玉芝剜了她一眼,心想這賤女人命可真大,昨兒凍了一夜竟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