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臨門難知真假 上高樓易辨雌雄 她沏……(1 / 2)

光風霽月樓外,三個人撐著兩把傘。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歐陽溯說完了他在隔壁房間的發現。

“何知縣抓了一個竊賊,董知州正在審理?”常黎低聲問道。

歐陽溯點點頭,“要不要去州署衙門走一趟?”

“好。”常黎解下背後的細長包裹,交給了鐘明。

“那我呢?”鐘明問。

“你先回去,明天再代我去請個人。”歐陽溯道。

兩人一路來到州署衙門。署衙的大門雖然開著,卻有四個守衛擋在門前。歐陽溯走上前去,為首的官兵將佩刀一橫,大聲喝道:“什麼人?”

歐陽溯打著扇子,不發一言。常黎替他亮出一枚銅腰牌,上書“平定侯府”四個字。那守衛愣了愣,忙打發另一人進去稟報。等了約莫半刻鐘,那人出來道:“知州請二位進去。”

歐陽溯目不斜視,背手閒步地往裡走。他們來到待客的後廳,歐陽溯理所當然地坐上正座主位,常黎站在他身後,儼然一副威嚴的氣勢。

過了好一會兒,董姚善才過來。董姚善其人身材魁梧、相貌凶狠,倒是與他的名字毫不相符,瞧不出一點兒和善的樣子。他的氣勢也不弱,身後的隨從比歐陽溯還多上十個。

董姚善眉頭微皺,粗聲粗氣地問:“閣下是平定侯世子?”

“嗯。”歐陽溯不欲多言。

“能否再看一眼閣下的腰牌?”

常黎遞上了腰牌。

董姚善奪過腰牌掃了一眼,目光又在他們身上梭巡一圈。見他們都沒有帶兵器,董姚善厲聲喝道:“快!將這兩個逆賊給本官拿下!”

州署衙門的牢獄設在城北,牢房裡昏暗熏臭、哀嚎聲不斷。歐陽溯這一夜過得並不舒坦。他能忍受走鏢數月、一路風餐露宿,卻受不了這種死亡腐朽的氣味。

兩人之中,竟是常黎更為自在。他的麵具在被抓時讓人扯了下來,形容一下子暴露在眾人麵前。他遠算不上醜,若是忽略那道從額頭延亙至鼻梁上的疤痕,他的模樣還當得上俊逸。常黎坐在牆邊,皺著眉頭,聽著不遠處獄卒淩厲的喊叫——他們似乎是在審問什麼東西的下落。

歐陽溯拿折扇撓了撓後背,不甘心地說:“沒想到啊,這個董知州真的會不認我的腰牌。”

常黎道:“他沒見過你,卻聽過‘黃金雕龍玉琢泉’這句話。你拿塊兒銅腰牌,他當然不會信。”

受審的囚犯叫得聲嘶力竭,獄卒的鞭打卻無休無止。那一聲聲淒慘的叫聲響起時,歐陽溯彷佛聽到了“上行下效”四個字。

歐陽溯拔下了頭上的木製發簪。這木簪瘦長而有四棱角,更奇怪的是,它到了歐陽溯的手心,竟慢悠悠變大了些,渾似個筆盒。歐陽溯打開盒子,挑出了幾顆躲過搜刮的碎銀子。

青州署衙裡,董姚善坐在左下首的位置,朝主位上的人恭敬地說道:“假冒世子的逆賊已經被本官拿下了。該如何處置他們,但憑世子您一句吩咐!”

“董知州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是青州百姓之福。”那人放下茶盞,手上的黃金碧玉指環映在董姚善眼裡格外華貴。“我這次是微服而出,知州還是如之前一樣叫我楊公子吧。”

“是,是……那兩個逆賊,公子想怎麼處置?”

“知州有何高見?”

董姚善橫眉豎目,正要建議對他們嚴刑拷問,忽然注意到門口站著他的親信手下。他依然端著怒容,喝問道:“沒瞧見我與公子正在商量要事嗎?你來乾什麼?”

周措聽到他後一句話,連忙小跑進來,對正座上的人唯唯諾諾地行了個禮,又向董姚善道:“府君,牢裡的那個逆賊讓獄卒來傳話……”

“他是什麼東西!也敢讓我的人傳話?”不過董姚善稍微一想就知道,能使喚動人的必不是什麼好話,而是實在的好處。他不想在世子麵前露了底,趕緊問道:“他還能有冤不成?說吧,他講了什麼?”

周措覷了眼正座,小心翼翼地說:“那人講,他是追著昆吾閣的盜賊來到城裡的。他說那個小毛賊偷了京城富商的寶貝,還說捉賊事大,隻要府君肯見他,他就將盜賊的下落告訴府君,也好……”

“也好教府君立件大功”這句話,及時被周措吞了回去。

董姚善在聽到“寶貝”二字時,就立刻動了心思。他連忙道:“公子,這人膽敢冒充您自然是罪無可恕!但他說的要是真的,那城裡可就混進昆吾閣的賊人了!不如下官現在去審審他吧,也好問出他冒充您的目的。”

正座上的人站了起來,“還是我親自去問吧。”

“這……公子?”

“他說賊人偷了東西,焉知不是偷了龍泉山莊的東西?牢獄人多口雜,還請知州把人帶出來吧。”

“可是……”董姚善還想勸說。

那人擺擺手,不耐煩地說:“董知州,有勞。”

歐陽溯被帶出州衙大牢,來到一處觀景樓。觀景樓高聳,登樓便可俯看遙河,以前是供城中百姓賞花賞景的地方,如今變成了董姚善宴請賓客的私宅。

觀景樓下被董姚善的人嚴密把守著,但樓上看不到一個守衛。帶他上來的那個人敲了敲門,然後也下樓去了。

說來奇怪,歐陽溯本是警覺著,可進到房間裡,不知不覺竟放鬆了下來。卻不是有迷藥作祟,而是這裡的布局陳設教他覺得莫名熟悉,這種熟悉的環境使他感到舒適放鬆。

其實房中的擺設他不全然眼熟,更不是他家中特有的東西,隻是他看見這些物件,便想若是自己來選,也會選這些、也會這樣放置。

唯一讓他不喜的是四麵窗台上懸掛的小巧銅鈴。窗門緊閉,窗外風雨不歇,屋內安靜溫暖,而鈴鐺卻像是有風助力,輕輕搖擺著,持續不斷地發出“嗡嗡”的聲音,直教他感到心煩。歐陽溯不再看它們,轉而把視線投向房中的另一個人。

那人身著一襲靛青色錦袍,長發高高束起、以玉簪銀冠定住。奇怪的是,這個人雖是男子裝扮,但她麵容清麗、身量纖細,分明是個女子。

她在沏茶,瞧見他進來也沒有停下來。她沏茶的順序手法,甚至連最細微的動作,都與他彆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