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避子之難

“唐大夫，可有男子避孕之藥。”

薑裁雲將兩錠金子放在桌上。

老大夫饒是行醫半生看遍世間百態，依舊還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啞了嗓。

說話的少女雖戴著帷帽，然語調身量尤顯稚意，左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穿金戴玉出手不凡，必不是普通人家。

老大夫皺眉。

本朝規定，男子年十六、女子年十四以上，方可嫁娶。官宦或富貴人家的女兒更是金貴，為表寵愛之意常常是十五六歲才開始相看人家。若強迫幼女出嫁，京城必定是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近日收回來的情報中並無此奇聞啊。

莫非？真是世風日下......

“這男子皆為外用之物。避孕一事，多為女子服用湯藥。”

她如何能讓那人使用避孕之物？薑裁雲也皺了眉。

“那可有女子所用絕不傷身的避孕之藥。”可恨問詢這事不得假手於人！薑裁雲麵紅似火，雖有麵紗擋著，但說完這句話還是恨不得鑽進地心裡。

“是藥總有三分毒性，老夫可另配一副滋補藥膳方子，補氣益血。”

“那此藥須日日服用嗎？”

“行房後服下即可。”

薑裁雲又傻了眼。

莫非她要派個小丫頭天天聽父親母親的壁角？

薑裁雲想了想自己身邊的陽春白雪，讓她們兩個打架打仗她們都絕無二話，若是讓她們兩個做這件事隻怕她們立時橫刀自刎在身前。

母親身邊的丫鬟和嬤嬤都是經年的老人了，她一個做子女的，這等房事如何開得口問。

即使知道了父親母親何時行房，湯藥又要怎麼送過去呢？總不能說，二老敦倫辛苦，女兒特地送上生子良方吧。

薑裁雲痛苦扶額，自己這麼做肯定會被當成瘋子關起來的。

“還有一個方法。”看在兩錠金子的份上，唐大夫又好心的開口道，“隻是此物不易得，且十分昂貴。”

“是什麼？”

“麝香。此物辛溫香竄，力達胞宮。隻需磨成粉末或切成塊狀隨身攜帶，便有避孕之效。隻是此物甚毒，不可長期使用，不然會致女子終身不孕。”

薑裁雲覺得此路可行。隻是，母親體弱，萬不可將此毒物放在她身邊，若自己攜帶常常探望，肯定也有此功效。

至於自己，薑裁雲想到前世母親產子血崩而死的慘狀，咬了咬唇，自己不過是不孕，以後出家青燈古佛為母親祈福一輩子，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價錢不是問題，唐大夫替我找來便是。”

“小姐在廂房稍待片刻，老夫親自去藥房拿藥。”唐大夫起身道。

“今日之事我是受人所托，還望唐大夫務必守口如瓶。”

“小姐不過是來取一道尋常的藥膳方子，何須如此慎重。”

“多謝唐大夫。”

薑裁雲見唐大夫離開，摸了摸自己紅的發燙的耳根，出了口長氣。

重生後這幾日夜夜籌謀，她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邁出第一步，滿腹的心事頓時也輕了一些。此時身邊藥香悠悠，悄無人聲，薑裁雲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漸漸闔眼睡去。

唐大夫出門瞧見扶梯把手係著黃色絲帶，立刻疾步走進對門小院二樓廂房。

“唐進參見世子。”

“唐叔免禮，我今日來取些金創藥。”沈不秋擺擺手，不料扯到了痛處，不由得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

“王妃又發病了？”唐大夫望向屋內的黑衣侍衛問道，黑衣侍衛低著頭，不敢應聲。

“唐叔，這等小傷對我來說不過家常便飯，無礙。”

“年初給世子的方子世子還是不肯用麼？”

“用過幾副，母妃服了之後總是嗜睡。她那般活潑愛笑的性子，我總舍不得她一直睡著。”

唐大夫歎了口氣，道:“待日後王妃病好了想起這幾年，王妃定然難受不已。師兄前些日子傳信回來已至南嶺，尋藥一事已有眉目，這些日子世子還是要給王妃服藥才是。”

“廂房那女子，因何求醫？”沈不秋避而不答，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彆事。

“世子認識她？說來也是不堪，那女子來討避孕之藥。”

沈不秋摔落了茶碗，詫異道：“避孕之藥？”

“世子當心！那女子說是受人所托，可老夫覺得她神色即羞又愧，不像是為人解憂，更像是自己有難言之隱。”

“診脈了麼。”

“未允。”

沈不秋透過打開的窗縫望向廂房，薑裁雲趴在茶桌上睡得正香。

他想起初見那日，薑裁雲在皇宮千秋宴上獻上劍舞，瑩瑩月色間，她明眸皓齒英姿颯爽，劍若流星舞姿輕盈，引得眾人叫好不迭。

他亦為之側目。

嗤笑一聲，沈不秋開口，語氣似有不屑：“富貴之地多醃臢。她是武安侯嫡女，之前我見她英姿颯爽眉目清明，還以為是個不錯的，竟是我看走了眼。卻不知與她相與的是哪家的多情公子。”

“竟是武安侯薑霜風之女？可要派人去查？”

“不必了，她不是重要的人。這件事我們不用管，退下吧。”

“是，世子。”

“唐叔，”沈不秋頓了頓，轉頭對著唐大夫說道，“你將宮裡貴人用的方子給她。”

“那可是咱們府裡的秘方，傳出去怕是.....”

“舞是好舞，我隻看在那隻劍舞的份上罷了。”少年解釋了一句，十分嫌惡的關上了窗戶。

薑裁雲在睡夢中狠狠打了個噴嚏。

夜星廖丁，武安侯侯府燈火通明。

正院堂屋內，武安侯薑霜風的夫人陶芷行歪歪的靠在塌上，七八月的暑熱天氣，屋內卻一座冰山也無。

薑裁雲將衣袖擼至臂膀處，身邊圍了四個丫鬟替她扇著風，她還是汗流不止燥熱非常，直嚷著扇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