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戰事是出乎安玉意料之外的激烈,安玉設想的傷兵營地還沒有完全建好,便有傷兵一個接一個的送來,一時間連帶整個潭縣都忙的不可開交。
大聿武器主要還是冷兵器,刀傷、槍傷、弩傷看的人觸目驚心,安玉剛開始有些受不住,特彆是有些傷兵被送來時鮮血已經快將整個衣服染透,顯然是因為路上的奔波。這讓安玉心裡有些不舒服,為了權謀,卻傷害了更多無辜的人。安玉按下心裡的難受,整日整日呆在傷兵營。
景泊安更是連續幾日都沒回縣衙,營地的傷兵一日比一日送來的多,營地幾乎亂成一鍋粥。連續幾日的操勞讓景泊安瞬間脫離了以往清俊才子的形象,眼下暗淡不說,胡茬也露了頭,看起來頗為憔悴。累的半天都喝不上一口水的景泊安看著遠處坐在藥房那邊的安玉,深深歎了一口氣。
安玉的狀態明顯不對,第一個受重傷的傷兵被送來時,她雙手緊握,麵色發白,走過去的腳步都有些虛浮,即使景泊安自己看到那種血淋淋的場麵都有些不適。後來送來的傷兵多了,安玉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以往向來喜歡調節氣氛,愛說俏皮話的安玉除了正事,一天也不見她開口。
景泊安有些擔心,待到夜晚安玉要回家時,事先加急處理完公務的景泊安連忙提出要送她回去。安玉本想拒絕,可看景泊安異常堅決,也沒精力再阻止。
給安玉安排的護衛隱在兩人馬車後,景泊安知禮,主動架起了馬車坐在外麵,安玉一個人在車廂內靠在橫架上沉思。“安玉,營地剛建立諸事繁多,你若是覺得累,明日就好好在家歇息。”景泊安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
景泊安的聲音嚇了安玉一跳,她猛地打了一個機靈,待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之後,果斷拒絕:“不用,本來已經這麼忙了,我再休息說不過去。”
“沒有說不過去。我看你這幾日總是一個人發呆,有點擔心你的狀態。”
被戳中心事的安玉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景泊安的聲音繼續傳來:“這些場麵很殘忍,你沒有見過這些,害怕也是正常的。可現實也很殘酷,屍山血海也是為了以後南方的百姓能更安定的生活。”
這些道理景泊安知道安玉明白,果然,安玉輕聲道:“我若是不明白這些,也不會將傷兵營一事攬下來了。隻是……”
“隻是什麼?”景泊安察覺到安玉此刻的猶豫,追問道:“現在這一路隻有我們二人,你什麼都可以說。”
“隻是……隻是……我確實接受不了那些傷兵平白無故受更多額外的傷害,我們這個營地本來就應該建在兵營旁邊。”安玉不是不想傾訴,“我大概能猜到你們為什麼要在鹿山這裡處置傷兵,方碩真拉了兩廣那麼多人起義,這些人不是外敵,是我們的同胞,你們想拉攏可以,朝廷不允許你們拉攏也是事實,但是看到這麼多人因此被牽扯進來,我看得難過。”
安玉這略帶抱怨的話語讓景泊安無法反駁,他沉默了一會兒,隻能吐出一句:“安玉,犧牲是不可避免也是必要的。”
聽懂了景泊安話裡之音的安玉隻覺渾身無力,一直沒再回應景泊安,直到馬車入了城,快要拐到周宅的巷口時,安玉才再度開口:“我知道。我不是站在道德高地譴責你們,我隻是剛看到那些傷兵時真的接受不了,不過我會好好調整自己的。”說著馬車停了下來,正準備跳下來的安玉看到景泊安伸出的胳膊直接忽視,一躍而下,落地平穩。
安玉衝景泊安莞爾一笑,衝他抱拳:“剛才是我有些矯情了,你放心,我內心很堅強的,明日我就不歇息了,大家都在營地任勞任怨,我不能一個人臨陣逃走。”
景泊安默默放下接了個空的胳膊,藏到身後,忘了安玉身手矯捷了。看著安玉的笑顏,他知道安玉能慢慢想開,於是著安玉也衝她抱拳,“那明日我便在鹿山等著安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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