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施昊撇過腦袋,把表情風雲變幻的正臉掩藏起來,拒絕和自己多做互動之後,便懶洋洋地搖了搖頭,垂下纖長的眼睫,繼續熟悉手裡的劇本。
對她來說,那種隻消三言兩語,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手中的劇本沒看多久。
季導忽然站到房間中央,拍了拍高舉著的手,把全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人差不多到齊了,”他和顏悅色地說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開始圍讀吧。”
劇本圍讀會,是演員熟悉台詞、進入角色的重要步驟,也是在正式拍攝之前,提前發現情節、台詞等問題,及時進行修改的大好時機。
在導演、編劇等主創人員的陪伴和監督下,幾位主要演員圍坐在一起,分配好各自的角色,拿好手裡的劇本,就可以開始逐字逐句、聲情並茂地朗讀角色台詞了。
而豎店影視城周邊的酒店,則是舉辦圍讀會的絕佳場合。
此處距離拍攝地點較近,等到正式開機以後,演員、攝製組等工作人員,都會在附近下榻,非常方便集結人群。
除此之外,酒店房間的時租價格相對便宜,私密性良好,麵積還挺寬裕,容納二三十個人不成問題。所以絕大多數劇組,都會把試鏡會和圍讀會安排在這裡。
當然,鹿拾是被邀請來參演的,所以她就免除了試鏡的步驟。
雖然是第一次參加圍讀會,但鹿拾卻把台詞念得滾瓜爛熟,幾乎做到了全程脫稿。
相對於其他重要角色,女三號的戲份和台詞本就偏少,鹿拾記性又好,到豎店之前集中揣摩記憶幾遍,就背了個七七八八。
與此同時,她還根據劇本內容,連夜撰寫了幾千字人物小傳,用以總結角色的人生經曆,分析角色的處事性格,更快更精準地理解角色,走入角色內心。
如此鑽研過後,她便對“莫嫣”這個角色,把握得相當到位,。
輪到鹿拾的時候,她稍微清了清嗓子,即換上了一副和平日裡截然不同的語調——
“哎呀不打了,今天手氣不順,如若再打下去,怕是連我的嫁妝都要輸沒了。”
鹿拾輕輕撅起嘴,轉眸微嗔,把手裡的劇本佯裝成麻將牌,耍賴似地往前一推。
整一副習慣了使小性子的嬌憨大小姐模樣。
僅這一句,就把氣氛帶到了民國貴女的牌桌上。
仿佛圍坐在附近的,並非套著羽絨服,鼓搗著手機的現代人,而是幾名身著華貴旗袍,塗著白花花脂粉的貴婦小姐。
她們燙著時髦的卷發,嘴唇抹著濃豔的紅,一個個兒端著姿態,手法嫻熟地洗著綠桌上的牌。手腕上的玉石珠串光澤瑩潤,與紫檀製成的牌桌交相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周圍的留聲機裡,還有咿咿呀呀的曲兒聲,皆是老上海金嗓子唱出來的靡靡之音。
——仿若活生生地看到了這個畫麵似的。
聽見鹿拾的台詞,在場的人皆感震驚。季導更是屏住呼吸,眼前一亮。
“小鹿老師的語氣,很貼角色的臉啊,”季導嘖嘖稱奇,“很好,繼續保持,這就是我想要的莫嫣。”
頓了頓,又提醒和鹿拾搭戲的女二號:“小文老師,下一句該您了。”
聽見導演的話,文箐這才回過神來。
文箐是這部民國劇的女二號,戲份比鹿拾多,番位比鹿拾高。
但剛才那瞬間,她卻被鹿拾的台詞,硬生生地拉入了另一個時代,惶惶然出了神竅,仿若入了彆人的戲。
直到被季導提醒,她才慌忙拿起手裡的劇本,找著畫紅線的女二號台詞:“呃……莫小姐說笑了,莫家家大業大,哪能這麼容易輸光嫁妝,不如……呃……”
語氣磕磕絆絆,顯然沒接住鹿拾的戲。
季導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滿意。
“暫停一下,”他把編劇招呼過來,“來,咱再和文箐老師對對這個角色,看在這場戲裡,她該用什麼語氣比較好。”
“啊,好……”文箐語氣蔫蔫的,有點兒受打擊。
文箐長相漂亮,演技也不錯,接過不少戲。
但她性格自卑,心態很容易受影響,發揮不太穩定,所以至今演不了女主,一直在各種配角中打轉。最擅長飾演的角色,就是女主角的怨種閨蜜。
這次的女二號,也是個差不多的人設。
見文箐開始忐忑不安,坐在旁邊的鹿拾,立刻悄悄地握住她的手,給她加油打氣:“不著急。這場戲沒彆人,咱倆再多試幾次,我陪著你。”
根據劇情設定,這場牌桌戲,共需要四個人。除了鹿拾和文箐以外,剩下兩個都是群眾演員,不參加圍讀會,暫時由在場的工作人員代替朗讀。
頓了頓,鹿拾又說:“我看過你之前的戲,演得很好嘛,那種純真無邪的可愛勁兒,簡直演得神了!這次隻要心平氣和地發揮出來,肯定也沒問題!”
她眼神誠摯,手心裡傳來溫熱,頗有種願意陪文箐對戲到天荒地老的感覺。
文箐:!
麻麻,她好像看到了天使!
在鹿拾的鼓勵下,文箐很快拿回了狀態,開始一板一眼地和鹿拾對起戲來。
施昊把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眸光微動,思索了片刻。
便拿起擱在劇本底下的手機,迅速給發送了一條微信消息。
施昊:「我和她見麵了,那野丫頭好像真有兩把刷子」
消息剛發送出去。
不到半分鐘,手機便傳來嗡嗡的消息震動聲。
施昊瞥了眼屏幕。
隻見鹿纓寧秒回了消息:「今晚有空嗎?」
「我想約你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