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鹿拾做出反應。
一句洋溢著樂嗬的聲音就率先響了起來:“巧啊,你倆之前認識?”
鹿拾抬頭一看,說話的人是季導。
隻見季導戴著遮陽帽,鼻梁上架著墨鏡,一手攥著卷成紙筒的劇本,另一手捋著茂密的絡腮胡,笑嗬嗬地走了進來。
他看著站在門邊的施昊,頷首示意了下,然後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過了招呼。
見到導演,施昊立刻謙遜地將上半身微微前躬,回答他的問題:“以前見過一兩麵,她是我學妹的……熟人。”
語氣彬彬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但“熟人”兩個字,卻念得有些勉強。
似乎壓根兒不想承認,鹿拾和鹿纓寧,是熟到不能再熟的熟人。
施昊和鹿纓寧同就讀於熹城藝術學院,二人中間差了兩屆,所以施昊把鹿纓寧稱為學妹,並無不妥。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鹿纓寧入學那天。
新生開學日,在學生會擔任要務的學長學姐,通常都會熱心地幫助初來乍到的學弟學妹們搬行李,順便逛逛校園,施昊自然也不例外。
隻不過身為表演係的風雲人物。
他卻偏偏舍近求遠,跑去幫舞蹈係新生鹿纓寧拎行李。
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對她一見鐘了情。
打那以後,施昊就加入了堂堂男主角行列,開始堂而皇之地對鹿纓寧展開追求,同時有一搭沒一搭地打壓著鹿拾。
值得一提的是,名為“鹿拾”的原主,考取的是熹城大學,就在藝大隔壁,讀的是中文係。
原主是在念高二時,被鹿家認領回來的。她幼年被鄉人抱養,所以單名一個“拾”字,回到熹城之後,程女士便帶她去派出所,把姓氏改回了“鹿”,名卻未變。
也許從那時起,程女士就打心眼裡,把她當成了從鄉野拾回來的野孩子。
改名期間,鹿家也順便幫原主辦好了轉學手續,讓原主跟鹿纓寧進了同一所高中,一塊兒上下學。
然而轉學這件事,並沒能給原主帶來更好的讀書環境,反而讓她被以徐星遲為首的二世祖們盯上,度過了接近兩年的噩夢生活。
當原主好不容易熬到高中畢業,考上熹城大學,自認為終於可以脫離那幫人的糾纏時。
他們卻變本加厲,開始在生活和社交圈中給她使絆子,導致她身心俱疲。
再加上原主的身子骨本就虛弱,經常大病突發、小病不斷。一來二去,程女士嫌去學校照顧病號太麻煩,索性就給原主辦理了休學,讓她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學也不用上了。
所以鹿拾目前正處於休學狀態,不需要去學校裡,按時按點上課。
雖然這件事,為她在娛樂圈闖蕩,大開了方便之門。
但第一次聽說的時候,鹿拾依然感到了些許遺憾。
在末世時,她沒有機會上學,隻能靠從書本裡汲取來的信息,以及從日常實踐中獲取的經驗,來勉為其難地滿足她對知識的渴求。
但那遠遠不夠。
如果有可能的話,鹿拾其實很想體驗一下上學讀書的感覺。
那種端坐在書桌前,擺弄著手裡的課本,聆聽導師在講台上的諄諄教誨,和同學一起分享前天晚上熬夜看的電視劇,再一起下課回寢室的日子,必定和危機四伏的末世截然不同。
鹿拾對前者十分向往。
隻不過對她而言,現在最要緊的事,依然是活命。
她得趕緊達成目標,成為高人氣女明星,把好感度集齊,然後才能考慮安逸的校園生活。
這樣想著。
鹿拾轉了轉眼珠,順著施昊的話,對季導說道:“嗯,我們先前打過幾次照麵。”
“施昊學長人很好,一直非常照顧我和我的‘熟人’,對吧,學~長~?”鹿拾看向施昊,俏皮地衝他眨了眨眼,仿佛很熟絡的樣子。
她特意把“學長”二字念得尾音上揚,甜而發膩。
簡直膩到了故意惡心人的程度。
——既然施昊主動對她假客氣,那她也不甘示弱。
看誰膈應誰。
果然,剛撞上鹿拾那明媚異常的目光,施昊就難受地擰了擰眉心,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僵硬起來。
在施昊的記憶裡,鹿拾應當是那種不知變通的、極為孤僻的人,喜惡都寫在臉上,半點兒隱藏不住,在社交場合相當吃虧。
按理說,鹿拾在看到施昊的瞬間,就該嘴角下撇,麵露抗拒。聽到施昊和她虛情假意地打招呼,她更是該當場黑臉,甚至扭頭就走。
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樣。
在這種全是人精的娛樂圈場合裡,鹿拾一旦稍微表露出那種情緒,就會被在場的工作人員迅速捕捉到,然後悄無聲息地發酵。
相信“不尊重前輩”、“稍微火了兩把就開始耍大牌”等印象,很快就會一股腦兒地扣給鹿拾。
然而出乎施昊意料。
鹿拾不僅沒露出半點兒不滿,反而顯得比他還熱情。
仿佛他倆的關係,真的很好似的。
“……”
好瘮人!好惡心!
按捺不住內心的嫌惡,施昊立刻偏過頭去,擔心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失去表情管理。
到時候,可就要輪到他被扣上“擺譜耍大牌”、“看不起後輩”的帽子了。
不過,鹿拾才懶得關心他如何憂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