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場雨而已。不過,是湊那一場熱鬨。
修仙之人狂妄囂張,自以為是天地的主宰,自以為能跨過重重境界去飛升得那大道。
可終究,修仙之人與那趕集的販夫走卒也並無不同。
在這浩瀚天地間,他們何嘗不是過客?
何嘗,又不是天道眼中的湊熱鬨?
一念之間,沈棄發覺,他那久久未能突破的境界驀然鬆動了一絲!
境界有所轉圜,他一直以來逆行的功法竟也順暢幾分,順行的功法拂過經脈中那些沉屙舊疾,血汙洗淨,嫩肉新生。
短短幾瞬,他這段時日以來的苦痛和困頓便已經掃除一空。
他緩緩睜眼,望著蘇清魚:“多謝你,蘇道友。”
蘇清魚:“啊?”
她圓睜著雙眼,眼中的失落如煙消散,轉瞬變成了懵懂茫然。
他記得她眼睛充滿笑意的模樣。
如今他記得的模樣……又多了一種。
沈棄微微一笑:“具體因由我不便多說。總之,多謝。”
蘇清魚見到他這一笑,看呆了。
他眼中始終藏著冰冷之意,極少有這樣溫和的時候。
這一笑猶如冰消雪融,淺淺暖陽照耀在冰層之上,涓涓細流閃著細碎的微光。
“我好像第一次見你笑誒。”蘇清魚不自禁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沈棄的笑意又斂了起來,又恢複往日模樣。
他道:“耽擱已久,我們繼續前行。”
“……哦。”
蘇清魚點了點頭,催動小蝴蝶。
嘖,笑容好短暫,真是遺憾呢。
她現在有點明白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心情了。
誰不想看美人一笑呢!
……
小蝴蝶又飛了許久,漸漸地,飛在空中的人越來越多。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陸芊芊一樣財大氣粗的乘仙舟,前往天墟城的修仙者中,有禦劍飛行的、乘坐仙鶴的、騎著白虎的,還有和他們一樣,好幾個人擠在一個飛行法器上的。
人變多之後,她和沈棄就不那麼惹眼了。
但蘇清魚總覺得,這些路過的人都會朝他們投來奇怪的一瞥。
那種……
像是見到了醜陋怪物一樣驚訝的目光,令蘇清魚渾身不適。
隻不過,這些人誰也沒有說出口。
秘境開放在即,沒有誰會傻到得罪兩個不明來路的金丹修士。
被看得多了,蘇清魚忍不住偷偷拿出了鏡子。
合歡宗女修最是注重容貌,她手中的水鏡更是高檔貨。明亮照人,纖毫畢現。
可是——
鏡中人的容貌嬌豔清純,仿佛沾了露水的雪白梨花,一顰一笑動人心弦、我見猶憐……
沒有任何問題啊!
怎麼會有人覺得這樣一張臉醜!!!
總不能,她穿到了一個審美顛倒的世界吧?
不對,她見過莫少白,也見過陸芊芊。
這兩人是書裡的男女主角,也是俊男美女的相貌。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蘇清魚困惑得不行,忍不住問沈棄:“沈棄,一兩人也就罷了,為什麼人人都覺得我們醜?”
“蘇姑娘。”
沈棄沉默半晌,道:“我們許是中了詛咒。”
蘇清魚:“啊?”
沈棄:“畢方和騰蛇乃是一對怨偶,誕下了連理。故而,傳說中,連理的身上背負著詛咒,中咒的雙方會在所有人眼中變得奇醜無比。此前無人知曉這詛咒會被如何觸發,隻當是一則逸聞,現下我推測,恐怕與那連理枝有關。”
連理枝?
“啊!”
蘇清魚反應過來:“那個化在我和你手中的翎毛!”
沈棄道:“正是。”
蘇清魚猶豫道:“在所有人眼中……都變得奇醜無比嗎?”
沈棄:“嗯。”
蘇清魚又托腮看他,打量半天:“可我看你一點也不醜。”
“……此咒名為美人麵。”沈棄望向她,黑眸深深,“唯有最濃烈的愛慕,才能看穿詛咒之下的真容。”
蘇清魚:“……?”
蘇清魚:“……!”
啊哈?
她對這位帥哥的感情已經這麼深了嗎?!
這倒也……沒有吧……
蘇清魚震驚地看著他,有一絲絲心虛。
這詛咒難道出bug了?
蘇清魚一時理不清,乾脆反問道:“那你呢?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沈棄道:“我天生雙目有疾,不辯人臉。是美是醜,在我眼中無任何不同。”
蘇清魚:“……”
行。
大哥,你才是卡bug高手。
那她之前裝小白花,裝楚楚可憐……豈不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可惡啊!白演了!
心好累。
蘇清魚不想暴露自己的尷尬,避開沈棄的視線,扭過頭去。
她低聲問:“這詛咒,有破解之法嗎?”
她不想當一輩子醜女誒。
她修的合歡宗功法,被彆人看作是醜女,職業生涯全毀了。
真愛才能看穿她的麵容……
合歡宗哪管你真愛不真愛的啊!
蘇清魚的心更累了。
然後,她聽見了沈棄的聲音:“有。”
她眼睛亮了起來:“什麼?”
沈棄頓了頓,道:“身負詛咒之人……進行雙修。”
蘇清魚險些笑出聲。
什麼叫天降助攻啊!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死死地咬著唇,再次轉過頭去,維持著自己的小白花人設,極力撇清:“沈、沈道友……我其實、其實……隻是把你當哥哥……真的沒有什麼彆的想法!一定是這個詛咒有問題!”
這樣的撇清,在沈棄的眼中,反而多了一層少女心事被看穿的窘迫。
他望著少女泛紅的耳根,鄭重道:“蘇姑娘,你既叫我一聲哥哥,往後,我們便以兄妹相稱,我也將你視作親人。”
她送他一份境界參悟的機緣,他便全了這一段兄妹情誼。
“解咒之事交給我。”
他沉聲道:“我會另尋解咒之法,你不必為此擔憂。”
蘇清魚:“………………”
你大爺的。
誰要跟你當兄妹。
就不能維持一段簡單快樂的解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