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魚被“兄妹相稱”這幾個字給搞得鬱悶至極,情緒上的大起大落還不能表現出來,險些讓她憋出內傷。
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她想來想去,最後覺得這個詛咒對她不生效的原因,要麼是她修煉的這個合歡宗功法;要麼是因為她在林子裡吸入了那麼多的瘴氣,為了解毒,又吃了那苦得要命的蛇膽。
仔細一想,如果不是她卡bug了,這個詛咒的內容還夠惡心的。
要和一個絕世醜男雙修才能解咒……
她不如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根本下不去嘴啊!
換個角度來說,沈棄的這個不認臉的毛病,也是幫了她大忙了。
沈棄不認臉,所以也不會覺得她醜,那她去攻略沈棄,多多少少也有點希望。
她努力給自己調整著心態。
行。
叫哥哥是吧。
反正從兄妹關係開始培養感情,也不是不行。
說不定還能降低他的防備心。
見她一直沉默著,沈棄斂眸:“你可是不願?”
“我……並非不願。”
少女聲音柔軟,似是有幾分哽咽,“隻是這詛咒若是真的,可會對你的身體有影響?”
“你傷得很重。”
她擔憂道,“這重傷又一直未愈,我害怕這咒一直不解開,你會……有意外。”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消沉。
沈棄不料想她得知自己中了咒,第一件事,竟是先關心他的身體。
他怔了怔。
“無礙。”他道,“我身體已好上許多。”
蘇清魚望向他,淚光盈盈:“真的嗎?”
沈棄:“……嗯。”
“要是有什麼辦法能將我體內那根翎毛取出來就好了。”她喃喃道,“這羽毛一根便能讓你身體好轉,兩根翎毛,是不是會更好些?”
少女吸了吸鼻子,將自己眸中淚光忍了回去:“我若放血給你喝,能把這翎毛的效用還給你嗎?”
沈棄微微皺眉:“放血?”
蘇清魚點頭:“話本子上都是這麼寫的。”
她將手腕伸到他麵前,兩眼一閉,視死如歸:“哥哥,你放血吧,我不怕疼!”
少女素手纖纖,掌心細嫩,手腕柔盈地懸在他麵前。
沈棄抿了抿唇。
而後,他握住斷劍,劍柄用力打在她掌心。
少女唰得睜開眼,滿目委屈:“你打我!”
沈棄冷冷道:“喝人血治病乃邪魔歪道!”
蘇清魚頭一次聽他用這麼重的語氣說話,嚇得往後縮了縮。
她小聲道:“邪道?”
沈棄道:“今日你可放血救我,倘若明日,有旁的修士說你的血能治病,你又當如何?”
“我才不救他。”
蘇清魚理直氣壯:“他又不是我哥哥。”
“沈棄,”蘇清魚放軟了聲音,舉著通紅的掌心給他看,“你打疼我了。”
沈棄依然冷著臉:“若是怕疼,放血比這疼千萬倍。倘若碰到那吸血的邪術,可不止割腕如此簡單。”
蘇清魚卻笑了:“可如果能讓你身體好起來,我受疼也沒關係呀。”
她神情天真爛漫,眼眸明亮、熠熠生輝。
沈棄從未見過這樣純真的臉。
半晌,他道:“我並非邪修,無需你的血。”
蘇清魚:“……哦。”
蘇清魚問:“邪修是什麼?我的意思是……”
她語氣低落下去:“師父不讓我們下山,也並未教過我們。”
沈棄道:“正經修士乃修煉自身。不論大小宗門,皆靠自身吸取天地靈氣。邪修,譬如赤血宗吸血入道、合歡宗吸人精氣……皆靠害取他人。”
少女眸光一顫,似是被嚇到。
片刻後,竟又是膽大地為自己辯駁:“可我自願將血給你,沒有害人,怎麼能算邪修呢?”
沈棄望向她:“你想讓我成為邪修?”
“如果你傷重瀕死……”
她回望他:“我不管你是不是邪修,我隻想讓你活著。”
她小臉揚起,目光堅定異常。
他向來記不清人臉。
人的五官在他眼中仿佛一團迷霧,模糊不清。
這一刹那,她的麵龐在迷霧中驟然清晰。
他看清了她柳葉細眉、瓊鼻櫻唇、和那雙清淩淩的眼睛。
沈棄定定地望著她。
須臾之間,那迷霧又將她麵容籠罩,隻餘那驚心奪目的一瞥,印在他心中。
“不對!呸呸呸!”
她很快搖了搖頭,又拉著他的袖子:“不能說這麼不吉利的事。不會有那天的!”
沈棄:“……嗯。”
談話停留在這裡,蘇清魚沒有再說話。
人設嘛,賣過頭了就用力過猛了。
蘇清魚複盤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表現,決定給自己打九十分——
她剛才的目光絕對相當堅定。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隻有先讓自己入戲,才能把彆人也帶入戲中。
假如需要用她的血救沈棄,她一定毫不猶豫。
畢竟把沈棄養回來,她還可以雙修從他身上榨回來……
咳咳咳。
好像是有點邪修。
不對。
怎麼能說是邪修呢?
這隻是合理的人才投資,然後獲取投資收益!
蘇清魚如今對沈棄勢在必得。
本來覺得拿不下沈棄就換人,現在不拿下不行了。
這個咒必須得解開。
她不能頂著一張醜臉行走江湖啊!影響她修煉!
……
兩人乘在小蝴蝶上又飛了一會兒。
身邊的人越來越多,遠遠能望見城市的影子。夕陽照耀著半邊天空金輝燦爛,下麵是一片斷壁殘垣;另外半邊陰陰沉沉,黑壓壓的雲層極具壓迫之意。尚且完好的古老建築佇立在那裡,莊嚴肅穆,還有一股風雨欲來的翻湧。
蘇清魚抬起頭,眺望著遠方的城鎮:“那就是天墟城嗎?”
沈棄:“嗯。”
蘇清魚:“為什麼叫天墟城,是因為這廢墟嗎?”
沈棄:“此處臨近秘境。每開一次秘境,這城市就會受到損毀。”
蘇清魚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談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城門口。
城門處設有一崗哨,每人需要交十塊中品靈石的入城費。
崗哨是傀儡製成的木偶看守。木偶的眼珠不知鑲嵌了什麼,泛著一股幽綠色,咕溜溜地轉著。
蘇清魚好奇,多看了幾眼。
她和沈棄排在長隊之中,前後的人看到他們的麵容,都莫名讓開了幾分,仿佛會被他們的醜陋傳染一樣。
蘇清魚:“……”
真的有醜到這個地步嗎?!
好在進城後,城裡的小販寬慰了她的心。
一進城,他們就被小販們團團圍住。
小商販們見多了八方來客,就算是麵對他們也專業素養極高,笑臉相迎:
“上仙,要來點丹藥嗎……”
“上仙,我雲來客棧依山傍水,風景絕佳……”
“上仙,可要補充些法寶符籙……”
蘇清魚聽了滿耳朵的上仙,一轉頭看向沈棄,正要問他要不要買些什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柄斷劍。
蘇清魚道:“我們去修一下你的劍吧。”
沈棄:“不必。”
蘇清魚:“修補它很費功夫嗎?”
“不。”
沈棄道:“這並非我本命劍,隻不過是武器閣中隨手買下的,隨處都有。”
隨手買下的劍?
蘇清魚瞪大了雙眼。
他憑借這柄劍一劍就秒了元嬰期的大蛇,她原以為這是什麼神兵利器……這居然隻是隨手買下的劍!
而且他還帶著重傷!
蘇清魚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這個修仙界的戰力設置問題——
越級打怪,根本沒那麼輕鬆!元嬰和金丹之間隔著天塹!
所以她挑中的這個雙修對象……不是潛力股?
是已經長成的大佬啊!
蘇清魚看著他的眼神頓時充滿尊敬。
但這裡人多眼雜,她也知道不是問話的時候。她硬生生將自己滿腔的疑問咽了下去,然後和沈棄被那招攬人的夥計引入了那雲來客棧。
掌櫃有些修為,是煉氣初期的小修士,見到他們的麵容愣了愣,但同夥計一樣巧舌如簧:“上仙,您選了我們客棧真是眼光好,我們客棧依山傍水、風景絕佳……”
說到這裡,掌櫃神秘兮兮地低下了聲音:“靈氣雖不是很濃鬱,但這客棧建在了一間廢址之上,有秘境的一些殘跡。我們沒有天資,無法參透這機緣,上仙福緣深厚,定能有所進益!”
掌櫃滔滔不絕,蘇清魚聽得津津有味,沈棄分毫不感興趣。
他道:“兩間上房。”
掌櫃:“不巧啊上仙,近來秘境將開,我們客棧內的上房隻剩下了一間。您二位……是道侶吧?為何不住一間房呢?”
聽到夫妻二字,蘇清魚看了沈棄一眼。
她臉色微紅:“這是我哥哥。”
“抱歉抱歉——”掌櫃連連道歉,“上仙勿怪,小人有眼不識朱。可實在不巧,房隻剩一間了。我這就給您二位安排最好的上房,再贈您一壺桃花酒。”
沈棄:“那便住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