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凡間時,他逃了夫子的課,為她去買桂花糕;
想起兩人初入仙途,她被人欺負,他發了狠,與人進行生死決鬥;
想起她築基時困頓難捱,他為她去尋天材地寶……
多年來青梅竹馬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在她眼前浮現。
她怔然片刻。
一閉眼,兩行淚珠就靜靜低落在了她掌心。
……
另一頭,莫少白回了房內,低頭望著一隻荷包。
荷包上繡著的並蒂蓮乃是凡間織物,在他這幾日的摩挲之下已有些褪色,還能看到他當初拾起這荷包時滴落的血跡。
這些天,他總是想不通,那合歡宗的妖女紅菱,為何將他擄走,又將他拋下,還留給了他一隻裝著丹藥的荷包。
但直到今日,他方才察覺,這舉動似乎令陸芊芊起疑了。
芊芊她是孤女,從小寄人籬下,容易多思多想。
固然他與紅菱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發生,可留著這荷包,恐怕會引起事端。
可若是燒毀這荷包……
莫少白遲疑幾分。
紅菱的那句“我不喜歡你了”猶在耳邊。
她追逐了他這麼久,竟是說放下便放下麼?
莫少白心中隱隱有股不甘。
他很清楚,這股不甘並非對她有什麼感情。而是不甘於被她俯視——
讓她率先做了這個一刀兩斷的人。
這樣果斷地被拋下,竟令他有幾分不能與人言的難堪。
他坐在原地良久,終究隻是將這荷包放入了儲物袋的深處。
……
次日,蘇清魚收拾好心情,又拉著沈棄一起出門了。
昨天一出門就遇到了糟心事,她也沒了逛街的心情。但離秘境開放的日子越來越近,等到沈棄進了秘境,她和沈棄不就分隔兩地了,還怎麼培養感情?
得趁著她還在他身邊,多製造一些共同回憶,讓感情升溫。
蘇清魚換了條街,繞開了昨天遇到莫少白的地方。
這條街名為七不靠,當初似乎是城中有七股勢力,七方都不管的地帶。
但天墟城的範圍逐漸被秘境侵蝕,當初的許多勢力也隨著時間消散,這個名字卻這麼留了下來。
沿街是不同的攤販叫賣,賣丹藥的、賣符籙的、賣法器的……大部分是散修,用料和品質都參差不齊。有一些是宗門弟子,拿出自己製作的東西來售賣,用料更好更足,要價也貴上一些。
蘇清魚看了一圈,沒什麼想買的,倒是覺得這過往挑挑揀揀的修士們談價砍價挺有意思。
不同地方的口音、習俗和服飾長相在此處交彙,有人笑盈盈的,卻狡詐得狠;有人一幅刀疤臉,結果被人當成肥羊宰。
有捶胸頓足的,有喜笑顏開的,人間百相皆在於此,搞得她很想搬張小板凳坐下看戲。
她轉頭問沈棄:“我可以在此擺攤嗎?”
沈棄:“你想賣什麼?”
蘇清魚:“我哪有什麼可以賣的東西……啊,對了,那條蛇!”
她詢問他的意見:“我可以將這個賣了嗎?”
沈棄:“嗯。”
少女笑靨如花:“嘿嘿,等我賣了錢,就去買酒請你喝!”
沈棄淡淡道:“不許喝酒。”
蘇清魚和他講價:“……就喝一小杯。”
沈棄:“不行。”
蘇清魚:“哦……”
在七不靠擺攤不需要什麼手續,隻要能找到地盤就行。蘇清魚尋摸半天,在街尾找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剛準備鋪開攤子,眼前就來了客人。
蘇清魚美滋滋準備做生意呢,抬頭一看,眼前竟然站著莫少白。
隻有他一人,陸芊芊和岑蕊兒不在他的身邊。
“兩位道友,”莫少白爽朗一笑,像是昨天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好巧。”
蘇清魚的臉垮了下來。
她敷衍一笑:“嗯,好巧。”
莫少白解釋道:“我並非有意跟著二位,隻是實在有緣,我在這七不靠搜尋連理的消息,竟又碰到了你們。”
蘇清魚:“……連理?”
莫少白道:“蘇姑娘不知這是什麼?這是高階妖獸,長得像蛇,又生有雙翼。飛行極快,很適合當坐騎。”
蘇清魚沉默了。
啊這。
她和沈棄,這算不算搶了男主的機緣?
她看向沈棄,沈棄神色如常:“沒有。”
莫少白歎氣:“沒有便罷了。我那妹妹這幾日心情不佳,我還想可否有緣收服這妖獸,送給她當坐騎。”
蘇清魚強行忍住了自己麵容的扭曲……
她實在是沒辦法忘掉原主被大蛇吃掉的結局啊!!!
她的異常引起了沈棄的注意。
他望向她:“怎麼了?”
蘇清魚找了個理由含混過去:“唔……我也想契約一個靈獸。”
誰不想要一個又酷又拉風的坐騎呢!遇到危險的時候還能幫忙打架!
沈棄應下:“我為你留意。你可有什麼喜好?”
蘇清魚想也不想:“龍!”
沈棄道:“蛟龍確有,純正的龍族血脈卻是難尋。”
蘇清魚:“那……鳳凰?麒麟?饕餮?窮奇?”
沈棄沉默半晌。
他早以為自己習慣了她的跳脫,卻不曾想她總有更跳脫的時候。
還沒等沈棄開口,一旁聽著的莫少白就聽笑了。
他道:“蘇姑娘,這當中有瑞獸,也有凶獸。有飛禽,還有走獸。你說的這些,未免太寬泛了。”
蘇清魚瞪他一眼:“寬泛便寬泛了,與你有什麼關係?”
莫少白原是好心,被她這麼一懟,心頭一梗。
這蘇姑娘……
是看他不順眼嗎?
為何說話如此夾槍帶棒的。
不過,她生的雖醜,貌比無鹽,這雙眼睛卻亮極了。
他這麼想了,也就這麼問了:“蘇姑娘,在下可曾得罪過你?”
“不敢不敢,”蘇清魚陰陽怪氣,“我這等醜八怪,可不敢與你這翩翩公子打交道。”
莫少白道:“原來姑娘還記著昨日之仇。那我現在就送你一隻靈獸,權當是我的賠禮,如何?”
蘇清魚可恥地心動了。
這四舍五入,不就是白嫖了一隻靈獸?
但是她卻不能表現出來。
她是那樣愛財如命的人嗎?顯然不是啊!
她要堅定站在沈棄這邊!
蘇清魚拒絕了他:“我不要你送的。我隻要我哥哥送的。”
莫少白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臉色有些僵住。
倒是沈棄,思忖片刻:“待出了秘境,我替你找。”
蘇清魚扯了扯他的袖子:“我現在就想要,你買給我吧!”
沈棄:“……現在?”
時間緊了些,卻也不是做不到。
若是能使她高興……
卻聽蘇清魚又道:“前麵有個賣玉牌的,上麵雕著龍鳳麒麟。你買個玉牌給我,和送我靈獸也沒什麼兩樣嘛。”
少女笑著望向他:“隻要是哥哥送的,我都喜歡。”
一刹那,猶如撥雲見月。
沈棄又越過了重重迷霧,見到了少女嬌妍鮮麗的麵容。
他再一次看清了她的臉。
這不辯人臉的舊疾……
在她麵前,竟要失效了麼?
沈棄一個恍神,手腕就被她牽住,拉著他往前走:“走呀哥哥,去買靈獸!”
他極少與人有肢體觸碰,被她握住手腕,有幾分不適應。
但先前就已被她捉住過手指,如今被牽了手腕,好似也理所應當。
兩人沒走幾步,到了那攤位前。
莫少白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心思,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蘇清魚蹲下身,挑了隻雕著鳳凰的:“我要你送我這個。”
沈棄:“好。”
接著,她又挑了條龍。
她拿著那玉牌,放到沈棄的掌心:“哥哥,這個我送給你。唔……就給你掛在劍穗上吧,回頭我給你編個劍穗!”
沈棄從不往他的劍上掛劍穗。
此刻望著她的眼睛,卻不忍拒絕。
良久,他道:“嗯。”
他拿出靈石付錢之後,從儲物袋中又拿出了一枚荷包,將這玉牌係在了荷包上。
跟在後麵的莫少白為之一愣。
因為,這一眼,令他看到了那荷包上一模一樣的並蒂蓮。
這沈棄……
難道也是那合歡宗妖女的裙下之臣?!
蘇清魚原本沒覺得沈棄係玉牌有什麼不對,心裡還有點美,覺得自己終於捂化了這石頭。
直到她一轉身,撞見了莫少白驚詫的神情。
臥槽。
她給這兩人的荷包好像都是一樣的。
她的身份該不會要被莫少白認出來了吧!
蘇清魚緊張兮兮,表麵上還要裝作自己雲淡風輕。而後,她忽然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功法被一股力量引動了。
不是來自沈棄,而是來自莫少白!
莫少白動用了靈力,似乎想使用什麼術法附在他們的身上。沈棄那邊很快回擊,將他的靈力打散。
至於她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沈棄一動用靈力,也引動了她體內的合歡宗功法!
蘇清魚:“………………”
啊?
啊???
原來是可以同時對兩個人感應的嗎?!
你們這合歡宗功法有點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