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單予怎麼這麼多愁善感啊。
怎麼鼻子又發紅了。
-知舟,你會想起我嗎?-
距高考還有十五天。
知舟一直很努力,他雖然考不上大學,但他肯定有自己的出路。
那天放學,他像往常一樣往四合院那邊走。
“狗崽子,這麼晚回來!”
一個男人拿著酒瓶子朝他走過來。
那是他爸爸,知民慶。
資深酒鬼,賭徒。
“我剛放學,平常也是這個點。”
“彆跟我杠!你杠就是你不對!”
知民慶把瓶子朝他揮去,知舟沒躲,酒瓶砸在他的頭上,碎了。
額角開始冒血,知舟蹲下徒手撿拾著玻璃碎渣。
“知舟! ”
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額角。
很大,很燙。
“知舟,疼不疼?”
“說話啊知舟。”
“我帶你去醫院。”
知舟的記憶漸漸模糊。
隻記得有人揍了知民慶,有人背著自己往前跑。
“醫生他沒事吧?”
“你是他的…?”
單予張了張口,艱難的說出一句同學。
“沒多大事,休息幾天就行了。”
單予望向病房裡的知舟,眼睛又濕了。
“醒了,我給你換藥,彆亂動。”
知舟睜開眼睛,身邊站的是醫生。
“你知道自己什麼病嗎?”
知舟搖了搖頭。
醫生歎了口氣,把病曆單拿給他。
[極度抑鬱症外加胃癌晚期]
知舟慌了,“醫生,剛才那個男生,就是高高瘦瘦的那個男生,他——”
“他不知道,”醫生說,“我沒告訴他。”
知舟鬆了口氣。
“你們真的隻是同學? ”
知舟有點恍惚。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單予好像挺可愛的。
“看得出來,那個男生很喜歡你。”
“彆因為時間就錯過了。”
和單予談戀愛嗎?
他什麼家庭我又什麼家庭。
他什麼成績我又什麼成績。
不是天生一對,更不是門當戶對。
算了吧。
“知舟,醒了。”
他亂忙忙的把病曆單塞到枕頭底下。
“單予。”
他嗯了一聲。
知舟移動到他麵前,直勾勾的盯著他。
頭發絲交錯在一起。
單予看知舟的眼神,算不上乾淨。
知舟騙不了自己的心,他喜歡單予。
-單予,看你很眼熟。-
出院後,也就剩五天時間了。
單予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去A大了。
他離開的那天,正好是知舟的生日。
“真不巧,在我生日這天你要去A大。”
“我回來給你補上好不好?”
知舟點了點頭,把花束交給他。
“好好學習,單予。”
單予失笑,從書包裡掏出一個類似於相框的東西。
“這是什麼? ”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我走了。”
知舟嗯了一聲。
今天知民慶沒在家。
知舟拉開陳年的抽屜,翻找著剪刀。
一張不大不小的照片安安靜靜的躺在抽屜裡,落滿了灰塵。
知舟拿出來,用袖子擦了擦。
眼淚堆滿眼眶,不經意打在了照片上。
那是一張合照,是一個表情很不耐煩的學生和一個眼睛腫腫的,鼻子紅紅的學生。
照片的背後寫著“青梅竹馬”。
知舟手忙腳亂的拆開單予送的東西。
是一張泛黃的紙,皺皺巴巴的,上麵用瘦勁的字體寫著“知舟保護單予一輩子”。
被裱了起來,很精美。
原來很早就認識,原來高一的檢討會上不是第一次。
-單予,我記得你了。-
-
“朋友? 你怎麼了?”
知舟回過神,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需要幫什麼?”
“我想找這個地方。”
知舟怔住了。
景深路807號。
那是自己的家。
“為什麼找這裡?”
“那裡有我最重要的人。”
知舟笑了笑,朝前麵指了指,“那個巷子進去就好了。”
“謝謝。”
單予還是很溫柔。
隻是褪去了稚嫩,多了些穩重。
冬天快要過了。
從司隅家出來之後,知舟去了醫院。
“時間不多了,好好享受生活吧。”
知舟把病曆單折起來伸到了垃圾桶旁。
丟了……算了,還是帶回去吧。
知舟往景深路走著。
慢慢的天空飄起了雪花,知舟加快了腳步。
“知舟,我認出你了。”
他心頭一怔。
原來單予早就從剛才認出自己了。
單予走到知舟跟前,“畢業後去哪兒了,我怎麼找不到了。”
“上你的大學,管我乾什麼?”
“我想你,”單予吸了吸鼻子,“我想見你。”
知舟的心被揪了起來,單予發紅的眼睛盯得他發慌。
好像要燒灼了。
“單予,”知舟抬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彆哭了,你哭起來跟那時候一樣醜。”
單予呆住了,“你認出我了?”
“嗯,”知舟說,“一哭鼻子就變紅。”
單予比知舟高一點,寬大的背影把知舟環在裡麵。
-我們又見麵了。-
後來的日子過得還是很平常,還沒開學,知舟不喜歡待在家裡,所以單予每天帶他出去散步。
今天他們去了櫻花港。
櫻花還沒到開放期,光禿禿的。
知舟越發瘦了,把緊身牛仔褲穿成了闊腿褲。
知舟搓了搓手,然後伸進了單予的兜裡。
單予愣了一下,立馬握住他的手。
“單予。”
“嗯。”
知舟哽咽了,他不知道要怎麼跟單予說。
“單予,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恨我。”
“說什麼呢,”單予捏了捏他的手,“我們要一起看春天。”
知舟笑了笑。
-你去替我看春天吧。-
開春前,知舟胃癌加重了。
單予回了A市,知舟與他告彆。
“知舟,今年我是交換生,我會來B大的,到時候我們一起看櫻花。”
他有點呆滯,然後彎唇一笑,“好。”
三月,櫻花有了枝頭。
知舟輕輕的閉上了眼,隨著冬風離開了。
單予沒哭,他隻是望著知舟。
不說話,不動,不吃不喝,這樣望了兩天。
司隅把知舟生前托付說交給單予的盒子遞給了他。
單予吹去蓋子上的灰,輕輕的打開。
裡麵是一張裱起來的照片,是他和知舟唯一的合照。
單予笑了,漸漸的模糊了眼睛。
知舟走後,單予再也沒來過B市。
第二年春,單予帶著蛋糕來到知舟的墓碑前。
單予蹲在前麵,摸了摸照片,“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生日那天,你正好走了。”
三年前,你的生日我離開了B市。
去年,我的生日你再也不回來了。
“知舟,你的生日我給你補上了。”
“我的生日,你還來嗎?”
等不到了。
有你的春天。
-我逢人就說我不結婚,其實是我娶不到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