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烏鴉反複叮囑要他好好休息、養精蓄銳,可這一晚,光翎還是無可避免地失了眠。
明天就要去獵魂賦環了,消息來得太急,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
此前也不是沒有構想過自己的第八魂環,所謂孤掌難鳴,他身旁沒有助力,憑著單人79級的實力,想要獲得優質的第八魂環相當困難,當初參加武魂殿選拔賽也是考慮到了這點,如果可以通過選試,打入這龐大組織內部,有了背靠勢力總比單打獨鬥來得更有利些。
隻是天意難測,這一計劃竟早早胎死腹中,如今他倒是要與來路不明的烏鴉一同去獵魂了。從目前來看,烏鴉實力顯然要比他強,但他卻又始終堅稱自己不是魂師,既不是魂師,麵對魂獸作戰也不知能否得利,如此看來,明日一行結果是好是壞,實難預料。
……也不知明天能遇到怎樣的魂獸。現在已是春末,眼看夏天就要來臨,冰雪類魂獸遠不如冬季那麼常見,這樣反季獵魂,若是多往艱險偏僻處去走,運氣好了,大抵能遇著五萬年以上修為的,再不濟,有個四萬年的也行,但屬性必定要精挑細選,絕不能隨意糊弄過去。
光翎握著拳,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
籌劃落定,也是時候入睡了。
可他反複在床麵上輾轉著,褥麵水一樣被四肢攪出波紋。雜念一浪未平一浪起,細小的泡沫漲得心中密密麻麻,噗嚕噗嚕連番爆破,他覺得煩躁,歎了口氣,刷地拉起被角蒙住腦袋,五月的天氣,熱氣不一會就充斥滿了被窩,他又覺得悶,忍不住蹬了蹬腿,又把薄被踹了下去,堆在腳下踩得歪七扭八。如此連番數次,終於被現實擊敗,光翎猛然彈坐起身,雙掌擠住太陽穴,長長地“啊——”了一聲,呼哧喘氣。
明天就可以出去了,離開這座山脈和恐怖的未知結界,這是那麼長時間以來自己夢寐以求的事。
但這隻是暫時的,獵魂完畢後,又不得不回來。
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
心中某個念頭蠢蠢欲動,神秘的聲音唆使了他。
他將目光放遠,左右看看。
房間除了床和桌椅雜物,什麼都沒有。
是的,他是被烏鴉撿到這個地方來的,除去這具身體和身上的衣物,這裡再沒有他的任何東西了。
倒也省事了,不是嗎。
然而,心中又升起了另一種奇怪的、陌生的情緒。他環視著這座簡陋的與自己長久相伴的屋子,摸著身下柔軟蓬鬆的褥墊,忍不住垂下了眼睛。他坐在床上,微微彎著脊背,視線漫無目的地遊移,最後定格在桌邊竹椅上——那裡搭著一件黑色長袍,是數月之前他搬運玄鐵弄傷了身體,烏鴉替他上完藥後給他的。
光翎定定地看著它,鼻尖似乎又嗅到了燭火燃燒的溫暖細煙,還有藥膏微涼沁鼻的香氣。
身體不由自主便下了床,他走到椅子跟前,猶豫著,最終還是將黑袍折起,悄悄塞進了懷裡。
……
午夜。
月牙彎彎,清輝淡淡。
銀光絲絲縷縷,鑽進窗口,溫存地落了一床。少年銀發也如月光般瑩亮,他閉眼側躺著,微微蜷著身體,一手按在懷中,鼻息恬靜悠長。
……
次日。
星鬥大森林。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穿行林中,速度極快,隻在原地留下了殘影。
“外層果然沒什麼好東西,”樹枝綠草在餘光中飛速後退,光翎牢牢鎖住烏鴉背影,腳下一步不落,“再向前走,就到中層了吧?”
“嗯。”烏鴉跑在前方,他腳底輕捷,穿風而行,衣袍翻飛猶如一隻巨大的黑色蝴蝶。二人均謹慎斂著氣息,速度雖快卻無甚響動,很好地避免了打草驚蛇。
此次的狩獵目標為冰係魂獸,光翎主修光、冰雙屬性,現有的七個魂技中,光屬性占了兩個,冰光合屬性一個,純冰係魂技卻一個都沒有,因此急需相應的魂環填補空缺。但眼下即將迎來初夏時節,四處風和日暖,冰係魂獸怕是早已銷聲匿跡,一時半會想要找到可心的,怕是不太容易。
清晨出發之前,他向烏鴉闡述了自己的憂慮。
“有時錯開季節反而是好事,”烏鴉見他麵上浮現疑惑,解釋道,“嚴寒時節適宜冰係魂獸生存,無論修為年限,魂獸們一律出來覓食修煉,想要在萬千選擇中找到最合適的那個,對魂師來說無疑是大海撈針,況且四處天寒地凍,反而不便於施展拳腳。對於所有魂獸而言,都是活動益於修煉而休眠妨害修煉,現在已是春末,如今還能堅持不進入休眠的,耐受能力必定非同尋常,修為年限想必也不會差,我們隻需細細勘查,按跡循蹤,必然有所收獲。”
光翎聽他解釋,頻頻點頭。轉念一想,又笑道:“我記得你自稱不是魂師,既不是魂師,怎麼又懂得這許多魂師的東西?”
他有意逼迫對方承認,哪知烏鴉還是嘴硬得很。
“道理有言傳、有身教,”他說,“懂得這些不一定非要去自己作戰,聽彆人傳授也一樣,你不就是麼。”
“……好吧。”
但聽起來實在牽強。他心中想。
不知不覺二人已進入星鬥大森林中層深處,樹木愈發茂盛參天,視線遭到遮擋,周圍魂獸活動蹤跡不再一目了然,他們不得不減緩速度,慢下腳步。
“等等!”光翎一個急停。
他的話還沒說完,烏鴉也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