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如光 奇怪的是,那怪樹在泥裡反反……(1 / 2)

奇怪的是,那怪樹在泥裡反反複複徘徊了許久,竟始終未曾發現他的所在。

他身著一襲白衣,在一片昏暗中相當乍眼,雖然隱匿於樹冠之中,但隻要借夜風拂開枝葉之時注意觀察,很容易就能看到這裡的異常。

除非,這怪樹視力有問題。

密林之內,無論白晝黑夜光線都十分幽暗,靠近沼澤的這片地域尤甚。看這怪物模樣,想必盤踞在此地已有極長一段時間,數載也就罷了,若是已有成百上千年,甚至於成千上萬年代代如此,那麼視力退化也是意料之內的事。

不過,類比一些地棲穴居的動物,喪失視力的同時必然也會演化出其他更加強力的感知手段,從方才的交鋒之中也能感受得出來,這怪物行動快速,反應敏銳,絕不能等閒視之。

……

正在他思慮之時,卻聽得身下泥漿翻湧一停。

緊隨而來的,又是不同往常的汨汨作響。

光翎一驚,目光下轉。

泥漿果然靜止了,表麵變得平滑如鏡,但漸漸的,上麵漸漸有長條狀的凸痕冒出來,縱橫交錯,滿潭都是,底下一拱一拱的,像是有蟲在鑽。

光翎又是一陣頭皮發麻。不由得聯想起剛剛襲擊自己的白線,說是白線,現在細細想來,更像是極長的……蛔蟲。

難道這下麵……

“噗!”“噗!”“噗嚕嚕——”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淤泥的凸痕掙紮扭動著,終於承受不住了似的,在一聲聲粘稠的破裂聲中,泥痕的末端爆開,裡麵鑽出了長長的、白色的“蟲”,那些“蟲”搖擺著堅硬的“頭”,蠕動著柔軟韌性的“身軀”,搖搖晃晃地伸出來,開始順著他所在的樹乾向上攀爬。

與此同時,遠近四下也接連響起了爆破聲,他放眼望去,整個沼澤——那麼寬廣無邊的沼澤,竟然全部鑽出了蠕蟲一般的白色絲線。每一根“蟲”都在搖擺,離著大樹近的,便紛紛糾集著往樹上爬,離著岸邊近的,便成片成片地往岸上攀,四處密密麻麻,白線搖搖晃晃,整個沼澤仿佛腐爛了生了惡黴一般,隨著白線成片鑽出,黑泥之下的惡臭被更多地帶到表麵,向空氣中蒸騰,熏人欲吐。

光翎頓時一陣頭暈,腹中酸水狂湧,無聲乾嘔起來。

眼見了這些“蠕蟲”四處試試探探的樣子,如何還能不知,這就是那怪物用來探知外界的觸手。身下危機已然越來越近,那些“蟲”頭一曲一弓向上攀爬,眼見著便要爬上樹冠,爬到他的腳邊。

再往後就是坐以待斃了,如此倒不如先發製人。光翎一躍而起,縱身登上梢頭,周身光華大亮,長弓刹那落入手中。

動作之間樹葉被攪動得嘩啦作響,全池白蟲驟然一頓,紛紛止住攀爬勢頭,士兵似的排排列陣,狂風暴雨般向他撲來!

光翎並未再用耗費魂力極大的第五魂技,隻用神弓瞄準目標,頃刻之間連發數十箭,不多不少,剛好解決了兜頭撲來的第一波白線。怪樹碰了釘子,枝葉頓時一陣顫抖,潭底又傳出人一般的嗚咽聲,光翎仗著身法輕捷,腳下連踏,借白線之力在空中騰飛翻躍,眨眼便近到怪樹身前,一記短箭作幌,直飛其側枝,趁怪樹扭身全力躲避這一箭的同時,高爆穿擊拉起——

長箭在避音訣加持之下無聲無息,唯有雷霆之勢刺破空氣。

“轟——!!!!!”

巨大的爆裂聲!

紛紛揚揚的,天上下起了葉雨。木屑與葉片漫空飛灑,雪花一樣飄飄墜地,最終積在汙泥之上,厚厚一層,又被泥淖席卷,納入了潭底,無影無蹤。

光翎飛身落至另一大樹,冷眼看著眼前景象。

樹怪吃了他全力一擊,通天尖叫聲中,龐大身軀連枝帶乾統統化為了齏粉。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天空中,蠕蟲一般的白色觸手僵住了,凝結了似的定在了原地,動也不動。

他舒出一口氣。

解決了。

光翎拍拍頭上身上的木屑碎葉,將弓背在身後,轉身躍上樹梢,準備按照原路返回。

至今也不知道這怪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或許是魂獸,但他見所未見,也聞所未聞。這裡太惡心了,到處都是臭烘烘的,全身的衣服似乎都被這味道浸了個透。光翎絲毫沒有再繼續探究下去的興趣,他隻想快點離開。

目光投遠,他潛心思量著接下來的落腳點。

然而。

接下來——

身後再度傳來破空之聲!

瞳孔驟然收緊。不需要經過大腦,日日夜夜積累下的戰鬥本能指揮著他的手腳——握弓——轉身——格擋!!

劇烈的、要把耳膜刮裂的金屬摩擦聲!!

光翎神弓毫無餘地地被刺中,硬物頂在平滑如鏡的弓麵上,刹那間火花四濺。這一下力道之大,直接將他從梢頭擊飛了出去,身體飛在空中,兩手勉力架住弓,他透過手臂空檔去看,竟然是那些蟲一般的白線。

怎麼回事?!

身體被擊飛,疾退急墜,眼見就要墜落沼澤!

光翎猛地咬緊牙關,手腕驟然旋轉,刹那間扳平了弓身平麵,原本抵在弓上的白線失去了著力點,貼著弓麵飛擦而過,吱聲刺響,聲音聞之令人牙酸,另有數條刺向頭顱,被他歪頭躲過,白線頂端猶如利刃一般險險擦過他脖頸,將皮膚劃出細小傷口,血珠立刻從中滲透出來,滴滴答答成串向下墜落。

那些觸手嘗到血氣,愈發興奮難當,狂蛇一般漫天亂舞,光翎顧不得去捂傷口,下方攻勢又來,他仰身避過,猛將武魂上扣,白線恰恰自弓臂弓弦之間的空檔穿過,將他連人帶弓掛住,衝向高空。疾飛當中,他看準了向上時機,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踩到了白線身上。

這一係列動作,可謂是險之又險,絕境求生。

身體“乘”著白線飛在空中,腳下竟隱隱能覺出活物的彈性和肉感,光翎惡心地打了個冷顫,見前方正要經過一棵大樹,想也不想,立刻躍身登上,再次鑽進了葉間。

……

說也奇怪。怪物明明被他炸得粉碎,竟還能用觸手攻擊。是回光返照?還是……

他單膝跪在樹枝裡,將目光投向剛剛爆炸的地方。

太黑了,位置也有些遠,中間隔著大片因為失去了目標而胡飛亂舞的絲線。他想了想,催動避音訣附在武魂之上,神弓再次浮空,光華淺淡,無聲無息繞過白線叢,來到了爆炸位置的上空。

借著那一點微光,他看清了那裡的情況——

前所未見的情況。

樹怪,在重組。

方才被炸飛的木屑和樹葉,一片片,一粒粒地從泥中鑽出,飄飛著,旋轉著歸位,緩緩地開始拚接。

再往下,樹根的位置,汙泥升高了很大一塊,嘩啦啦地瀑布一樣向下流。很快,黑泥流得淨了,裡麵冒出來一樣東西。

可怖的東西。

是無數的、無數的……無數虯結的白色的蠕蟲狀的東西構成的巨大“樹根”。它們互相團抱,結成了一坨,密密麻麻蠕動著,活像一個碩大的布滿血管的肉瘤。

樹還在持續從汙泥中上升。那怪物活像個出浴的人類,將“樹根”當做腿,從泥裡嘩啦啦地站了起來,而就在那“腿”的上方,緊靠著根部的位置,光翎看到了——

一張嘴。

一張巨大無比的嘴。

那張嘴在蠕動,裡麵空空洞洞,外麵一張一合,餓極了似的,一些黑泥流出來,像是口涎。

空中的白線們不再亂舞。他們突然集成了一大股,一下子重新鑽進了泥中,攢動著,像手一樣摸索,緊接著一個物件被撈了出來,舉在了半空中,用力甩了甩。

黑色的泥水飛濺,露出了下麵雪白的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