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開 天光是明澈的,白雲柔和繾綣……(1 / 2)

天光是明澈的,白雲柔和繾綣,長空無邊蔚藍,美好得仿佛已經離開了那個處處刀槍劍戟要人性命的寒光穀。

前提是,不往下看。

萬丈深淵像魔獸張至極限的巨嘴,黑沉沉,冷森森,稍微放鬆就會掉進去,被吞入喉嚨,屍骨無存。

造化鴻蒙操著長刀將山體一劈兩半,陡崖直挺挺落下去,其勢比先前攀登過的瀑布的一側更加險峻。山壁之間,執拗生長的小樹紮根崖縫,擠擠挨挨地伸出頭來,為來到此地的探險者提供珍貴的庇佑。

雪發少年掛在巨崖中央的枝杈上,血袍襤褸,隨風蹁躚。

“喂,趕緊醒醒了,小懶蛋。”

熟悉的聲音,像鑿子在蒙住眼的黑殼上鑿出了一絲裂縫,一點光透了進來。

“誰?”他強打起精神,嘗試睜開眼睛。

好耳熟。

初入山洞時昏迷,夢裡夢到神弓結成新的翎晶,有人讓他休息;掉下這片山崖的前一刻,有人提醒他小心。

沒錯,是同一個聲音。

這聲音的音色與自己好像,但比自己更加成熟,聽著像個二十三四的青年。

在詢問之後,聲音又不見了。

……莫名其妙。

好困,黑乎乎的,天還沒亮,不如睡會兒。

“傻子,你會在這裡耗死的。”

聲音又冒出來。

“死”字入耳,如聞驚雷,光翎猛地打了個激靈,眼瞼驟然睜開。

……

眼下這種境況,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哀歎。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是上不及頂,下不碰地,破麻袋似的掛在中間,隨風搖擺,岌岌可危。

幸運之處在於,還得感謝山洞中長達數月的饑餓,才能讓他”身輕如燕“,不至於在落下來的瞬間就砸斷身下這可憐的小樹,嘰裡咕嚕地滾到崖底去摔成爛泥。

好餓。

人道“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以喻極度戒懼小心,而他現在則是“已臨深淵”了。

身處這種地方,稍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他早已餓得已經了沒力氣。

心中反複拉扯半晌才作出決定。他抓緊了樹枝,右手顫顫巍巍摸索到背後,從背包裡拿出救命用的最後一塊乾糧,塞進嘴裡。

味道很不新鮮了,但可以下咽。

少得可憐的唾液將那塊食物潤濕,他梗著脖子吞下去,又休息了好一陣,勉強覺得有了些力氣。

想起了剛才的事,怎麼都捋不明白。

怎麼就踩空了呢?明明看到的是實地啊。

難道真的是障眼法?

魂師魂技都是即時施放的,不可能將魂技設置在那兒,人卻不在。

體內接二連三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之前從沒有過,難道是在黑洞裡走了這些天,壓抑太久,給自己弄出了幻聽,或者得了精神分裂?

幼時從族老口中聽到的“蒼銀之月”,那又是什麼?和穀口自己遭遇的巨月幻象有關係嗎?

名為寒光穀的地方為何沒有一絲冰雪覆蓋,鑽進手掌又消失在身體裡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山洞內以血構成的法陣出自誰的手筆,那些枉死的孩子為什麼會有一頭紅銀混發,自己與他們明明魂力同宗又為何鮮血相斥,還有……

他舉起自己受傷的左手。掌心拜冷光所賜的傷隻剩一點點就可以完全愈合,但冰藍色卻像再也消退不了了似的。先前在山洞裡看不清楚,此刻出來了,借著天光才發現,這顏色和自己左眼中被神弓反噬而產生的裂痕的色彩一模一樣。

那冷光……難道與神弓之力同源?可既是如此,又為何發瘋把自己傷成這樣?

好多好多,多到數不清的問題在腦中盤桓,光翎痛苦地晃晃頭,腦袋裡嗡嗡作響。

“年紀小小,心思不少,”突然,聲音又響起,“沒有經曆過的事怎麼想都不可能想明白,有時間浪費在這上麵,不如趕緊關注關注你的救命恩人吧,它可是快撐不住了。”

光翎一愣,半天才意識到它指的是將自己擔在半空中的小樹。垂眼一看,隻見樹枝大幅彎曲著,根部的樹皮已經被張力拱得裂開了,斷裂的木質毛刺從裡麵伸出來,風一吹,枝條咯吱咯吱變形得更厲害,顯然馬上就要折斷。

糟糕。

光翎連忙抓緊,眼睛緊鑼密鼓搜尋下一處棲身之地,慌忙間掌心一下子劃過細杈,傷口一痛,冰藍色血液從中滲漏出來,迅速凝聚成滴,往下麵落去。

許久。

“啪嗒。”

明明那麼遠,他還是聽到了來自深淵底部的,血滴落地的細微聲響。

下一刻,銀光爆發!

強輝耀目堪比日光,鋪天蓋地充斥深淵,將其中萬物包裹在內,整個世界都被光芒照亮。

光翎徹底愣住。

太強盛了,如此的盛大和壯闊,簡直就像是……神的力量。

然而,本該極度刺眼的東西落在他身上,卻變得比溫泉和花香更加和氣舒緩。他簡直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柔光就是包裹著他的羊水,潤澤他的皮膚,填充他的魂力,修補他的創痛,沿著經絡和血管細潤流淌,為他帶來溫暖與營養,將所有的疲憊和痛苦統統清掃一空。

刹那間,身體清爽無比。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收獲。正在驚愕,身周又是一陣風,樹枝“嘎吱”作響。光翎如夢初醒,迅速瞄準了不遠處一枝小樹,提起力量,輕身朝那兒一躍。

魂力恢複了,不僅恢複,甚至有些過載。不過仍舊沒有突破。

還是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