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光如此溫暖和藹,他感受到了源於血脈深處的親近。這麼說來,至今為止他所缺少的那東西,很可能就在……
視線向下望去。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對嗎,”聲音又響起,“謹慎一點,慢慢下去吧。”
……
這處比起先前瀑布,壞在陡峭筆直難以立足,好在沒什麼莫名其妙跑來追魂索命的東西,一路下來雖累,但也還算平安。等到雙腳踩到實地之時,他回身重新審視身後這峭壁,才發現不遠處,原本山洞中的鮮血竟也瀑布一般淌了下來,經著一路的日曬濃縮,到這會兒流量小了許多,質地變得比初時更加粘稠腥氣。
一條山洞連通山的兩側,兩側均有瀑布傾瀉,體量一大一小,顏色一白一紅。可以肯定不是巧合,是被人為地構造出了一些玄妙的聯係。
血蜿蜒著,向遠處流去。
心中懷著疑惑,他亦跟著走向那裡。
“你到底是誰?”
腳下前進,心思也在活躍,他朝身體內部發問。
不弄清那奇怪的動靜是什麼,他總要陷進懷疑自己是否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的不安裡。
此外更重要的是,這家夥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經來過了成千上萬次。
“不著急,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聲音說著,繼續神神叨叨地給他指路。
順著血流一路前進,鑽過一處低矮的石洞,足尖踏出洞口,直起身體的一刹那,又是白光撲麵,光翎下意識舉起袖子,掩住了眼。
待到眼睛適應光線,將一切看清時,他徹底地呆住了。
不可思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片明亮的、寬闊的、廣場似的的地方。
天光潑灑而來,全身都浸沐其中,抬頭是藍色的天空,腳下是雪白的地磚,他進入了一個冰雪琉璃的世界。
空氣新鮮又清冽,吸入的瞬間,肺腑脾臟刹那滌蕩得清爽透徹。
“怎麼樣,這裡不錯吧。”聲音笑道。
“不錯”二字被加重了,聽著總覺得有些深長意味在裡麵。光翎咂摸著不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又慨歎了一陣美景,才敷衍道:“還行。”
“早告訴你了,照著我說的走,準沒錯。”聲音得意洋洋。
“嗯,嗯,沒錯。那麼這麼好的地方叫什麼名字呢?”
“保密。”
“……”
“得要靠你自己探索啊,什麼都問彆人,不就是等著人家把飯嚼爛了喂你嘴裡麼。”
“……知道了,閉嘴吧你。”這形容很有畫麵感,光翎被惡心得打了個寒戰。
事不宜遲,得趕緊探探這裡,好尋找出路。腳尖踩上冰雪地磚,還沒走幾步,又發現了異樣。
“咦?”
前方,原本規規矩矩流淌的血液竟像收麥時節翻曬麥秸所用的農叉一樣,分成了兩股。
一股銀光閃閃,一股黑氣沉沉,兩路並行著往前去。目光回溯,隻見那分叉始處被碎石掩耳盜鈴地蓋住,他上前將石頭撥開,下方露出一枚奇特的圖案。
形如滿月,紅藍雙色,二魚一般咬尾相銜,血液流進去,圖案微微發著光,紅色部分引著黑血去,藍色則辟了銀血出來。
“這是什麼?”他蹲下,認真研究起來。
好眼熟的圖,好像在哪裡見過……哪本古籍上……
應該是在家族的藏書塔中,可惡,記不太清了。
“喂,這是什麼東西,你認不認識?”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朝聲音發問。
“知道。”
“那你快……”
“但不告訴你。”
“……”
牙齒一陣發癢,光翎本就夠煩惱了,此刻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簡直不得把這欠兒巴登的玩意兒生掏出來,左右開弓狠狠胖揍上一頓。
“那大約是做不到的,”聲音聽到了他的想法,“不過你可以自己打自己,我應該也能感覺出疼來。”
“……謝謝建議,你這個王八蛋。”
“不客氣。”
“……”
算了,反正他本來也不怎麼相信這東西,不告訴就不告訴吧,自己身體力行去求知也一樣。
“不相信我啊,”那聲音陰陽怪氣,“要沒有我把你從樹上弄醒,你這會兒估計已經掛在那兒風乾成人肉乾了,或者在這潮不拉嘰的地方長滿綠毛也說不定。”
光翎怒了:“你能不能彆不經過同意就隨便探聽彆人的心事?!”
“有什麼關係?咱倆難道還分你我?”聲音理直氣壯。
這話沒皮沒臉還自來熟,但不知怎麼,光翎又覺得其中另有深意。
還沒等想明白,聲音就又催著他行動。兩股血自腳下向對麵流去,而在那個方向,廣場最邊緣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
光翎也沒多想,就朝那邊過去。
一心探索的少年並沒有注意到,就在他的背後,剛剛鑽出的矮石洞的一旁,也是他到了這個地方後始終未曾關注到的位置,正矗立著一方高高的石台,其上端坐著一座沉默的、巨大的軀體。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