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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捧起了太陽,又拉著它下墜。
這裡隻有單調的晝夜,沒有四季輪回。
儘管醉心於戰鬥與修煉,長久了也未免寂寞。閒來無事,光翎撅了棗樹枝,往其中注入魂力,開始在山壁上畫“正”字,過一天,添一畫,即便當天傷重難愈,次日又疊新傷,也從不落下一次,從已經塌陷的石洞處開始刻畫,慢慢往祭壇方向去,每一筆都比前一筆更深,待到寫滿第五十個時,已是隨隨便便落枝,就使棗枝纂刀一般深陷岩石之中,而他僅僅注入了兩三分魂力而已。
兩百多筆了,換算下來,受困於此地已有七八個月。
他確實是在進步——傷口好了又添,魂力抽空再生,想不進步都不太可能。相比最初,血獸顯而易見地變得好對付了一點點,他甚至隻要聽到它的吼叫,身體就自動進入備戰狀態,腦內自動勾畫行動藍圖,隨便一搭耳朵,就能分辨出這東西的語氣是高昂還是低沉,心情是憤恨還是暴怒,下一步是準備用尾巴還是蹄子或者牙齒甚至使出它那令人聞之色變的天賦領域來對自己動粗。
是的,天賦領域。
前六個月還隻是肉搏,直到第七個月,他見識了對方的魂獸技能與天賦領域。
那時的他被逼到極限,爆發出的極致翎光透過眼睛灼傷了對方的精神網絡,又以高爆穿擊中傷其左腋,傷處距離其腹下心口的業火蓮紋樣隻有一步之遙。巨鹿灑了一地鮮血,終於感覺出了威脅。
不知道它的領域叫什麼名字,光翎隻知道,這領域的實質,是夢魘。
記起當時如入死地的恐懼,兩股猶然戰戰。
噩夢就像明鏡背麵的陰影,將逆光處無聲無息地鋪滿。隻是一瞬間的恍惚,他便來到了一個既陌生、又真實的世界,眼前仍是那個廣場,景物卻看得人迷迷幻幻,巨大的恐怖變化成怪獸,他縮在一扇憑空的“門”後,怪獸在嗅聞,觀察,伸出無數條舌頭,隔著脆弱的門板舔舐他,它有著無數個頭顱,綠森森的眼睛塞滿背後門板的每個孔洞,密密麻麻地將他窺探。
隻要稍微一動,就會……
全身都冒起了雞皮粒,他縮在“門”後,僵硬著身體,絲毫不敢發出動靜。
好在迷霧並非無法勘破,隻需要抓住邏輯上的破綻即可。
但他忘記了,自己麵對的並不隻是噩夢領域,還有巨鹿的魂獸技能。
勘破噩夢之時,危機已然逼至眼前。
紅色。
到處都是紅色。
他被溺進了火焰的海洋,天空成了赤紅搖蕩的海麵,憑空而出的星辰無一不在燃燒,萬箭齊發一般從無極遠空向他砸落。
遠處,巨鹿高昂著頭,興奮地抬足嘶叫,為接下來的殺戮而歡欣鼓舞。
腳腕被地底伸出的夢魘之手牢牢抓住,一動也無法動彈。
他祭出了第五魂技無間,可對上擋不住千萬紅星,對下澆不滅烏黑鬼手,他頭一回體會到了深深的絕望感。
以蠻力掙動身體,哪知鬼手指甲銳利,一下子劃破了腳腕的皮膚,血珠滴滴滲出,沾到手上,頓時聽得一聲狂叫,原本頑固的手指頓時化為灰煙。
他一下子明白了,當機立斷喚出短箭,電光一閃割破開手腕,身形回旋之間,萬千血珠揮灑而出!
慘叫連連,灰煙漫天,禁製全數清除!
就是此時!
銀光脫出噩夢,閃電一般奔向巨鹿。
弓弦拉滿——
對準了完完全全暴露在視野之中的,巨鹿心口處,業火蓮的圖案!
沒有比疏忽大意更致命的東西了,血獸全心品嘗著將仇敵置於死地的快活,直到箭鋒入肉之聲響起。
“哞——!!!!!!!”
狂吼之聲撼天動地。
高高揚起的前蹄轟然落下,巨大的軀體踉蹌兩步,再也支撐不住,整個倒在地上,痛苦到瘋狂滾翻。
天空,深紅色寸寸裂解,萬數隕星亦是猛然一頓,幾下顫抖之後,轟然崩散於天地之間。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