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謝 可他不在這裡,無論怎麼找,都……(2 / 2)

衰敗模樣沒給人瞧見,已經很好了,不是麼。

以後那樣不堪的、無用的、軟弱的、令人作嘔的液體,再也不會從他的眼睛裡流出來了。

……

“嘰嘰,嘰咕咕。”

神思回轉不知用了多久,他聽到草草在呼喚。

自己在這裡呆坐,它也就一直陪著,陪到現在,看起來比一月前更瘦了些。

胸腔止不住地流進來一點酸澀。他想過去抱抱它,卻被它掙脫了,草草從他鬆弛的指縫中爬出去,噠噠噠跑到梧桐粗大樹乾的背麵,吭哧吭哧地拽住了什麼,往外拖。

“嘰咕咕,咕嘰咕嘰,咕嘰,嘰咕咕,嘰咕咕。”邊拽邊叫,聲音急切。

“嘰咕咕”是它取給光翎的專用代號。視線不由自主地挪過去,看清草草拉拽的物件時,心臟驟然一震。光翎過去,將那物拿在手裡,凝視許久。

是當初玄鐵任務結束後,烏鴉借給他臨時蔽身用的黑袍,也是當初他從星鬥大森林棄烏鴉於不顧而逃跑,為了作紀念而偷偷帶走的衣衫。

他連這個都記得留下。

袍子疊得很整齊,光翎將它迎著光舉在眼前,沒等細瞧,又聽見物件掉出來滾落在地的動靜,連忙將衣服抱在懷裡,眼睛四處去尋,隻見草草已將那東西拾起來了,舉到了自己眼前。

大腦一嗡。

通身泛著金屬光澤,頂端有一點點折斷,看著是一副不太精巧的弓箭。

這是曾經由烏鴉親手打磨了送給他,爭吵中又被他丟回給對方的,他的十八歲生日禮。

他從草草手裡拿過來,緊緊將它握進掌心,握發燙。

細碎的青色光點從手心裡鑽出來,飛到半空中,顫巍巍組成了一封信:

光翎:

你是個堅韌的、不怕吃苦的孩子,一定會成功的,我始終堅定相信著。

祝賀你,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

既是功成歸來,切記:不可得意自滿,不可放縱任性,更不可暴戾恣睢,一味被仇恨蒙蔽雙眼,凡事量力而行之餘,還需得往前看,往未來看。

能留給你的不多。發飾如果不需要了,大可扔掉,不必有所顧慮。但草草須得留在身邊,它能幫助你。

珍重,勿念。

無名

……

文字支撐了一小會兒,散了。

光翎呆呆地看著杳無一物的空中。

無名……

是啊,不是什麼“烏鴉”。所謂的烏鴉,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給他起的諢號罷了,自始至終,他都是最初的“無名”。

人走了,字跡散去,那個人留下的一切,就到此為止。

出神良久,光翎收回視線,朝草草笑了笑,道:“走吧。”

太陽要落山,也是時候該離開了,不然如何能在天黑前到達下一個落腳點?

染血的破爛白袍被徹底丟在了溪邊。銀發的少年披上了黑衣,身形漸行漸遠。

落日餘暉鋪散,小屋、溪水、綠樹,一切都被遙遙拋在後麵。

“等著吧,我把蠟燭全打包出來了,等到了落腳點,一天喂你一根,再撿點柴給你烤烤火,很快就會胖回來了。”

靜謐的夕陽下發生著不太和諧的互動。

“咕嘰,嘰嘰。”

“這麼瘦了,怎麼還有力氣折騰啊。”

“嘰嘰嘰。”

“喂,我可警告你,我好容易把頭發勾上去的,敢弄散了等著大嘴巴子挨抽吧。”

“嘰嘰嘰嘰嘰嘰嘰。”

草草兩片葉子扒拉在光翎後腦勺的發飾上,蹭來蹭去,晃晃蕩蕩。

光翎忍了忍,忍住了把它薅下來的衝動:“行,你作弄吧,趕緊把他留的味兒作弄沒了了事。”

“嘰。”

草草一下子中了定身術,老實趴住,不動了。

“喂,你不考慮從我腦袋上下來嗎,頂著個大白蘿卜出門真的很丟臉耶。”

“咕。”

“啊?”

“嘰。”

“什麼?”

“咕嘰。”

“……算了,你開心就行。”

“嘰嘰。”

“……”

言語笑鬨,春色正好。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