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一巴掌甩在他的腦門上,打得”啪“一聲脆響,又將他頭發扯起來,當韁繩。
“下手那麼重,你騎馬呢?!”光翎呲牙咧嘴捂住額頭,試圖從它手裡奪回自己寶貴的劉海兒。
一人一草拉扯著。
“好好好,我知道了,彆再揮您那小馬鞭了……”
“哎呦!疼啊!”
“好了!彆打了!!我在走了!!!!!!”
抱怨聲響徹了一路,漸行漸遠。
……
是夜。
“……我說大哥,你確定要住這兒?”光翎望著前麵金碧輝煌的建築,麵目扭曲。
按照草草毫無章法的指示,他莫名其妙就走到了這裡,眼前是一家客店,在全城的客店中距離武魂殿最近,幾乎就坐落在太陽峰群山的山腳,實打實的“皇城根兒底下”。打眼望去,這客店門頭高大,裝飾富麗堂皇,光看氣派,就不是他們能住得起的模樣。
還是算了吧。光翎默念了一句,轉身就要開溜。
“小公子——”
後麵有人喊了一嗓子。
光翎頓時頭皮發麻,不敢再動彈。
“小公子是要住店?歡迎歡迎!”門口的侍者長得相當英俊,殷切萬分地迎上來,作勢要將光翎往門裡請,“如此氣度不凡,想來是貴客!”
光翎勉勉強強轉過身去,露出個僵硬的笑容。
侍者明顯的愣了。
光翎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粗陋的麵具,正想說些推辭之語,那侍者卻已經整理好了表情,笑容甚至比剛才更加燦爛,仿佛完成了什麼任務一般。“請進,請進,”他相當專業地微笑著,使勁兒將光翎往裡麵迎,“小公子可真有眼光,咱們這兒可是整個武魂城最好的店,包管為您獻上最貼心的服務,絕對匹配您高貴的身份,請您放心!”
高貴的身份……
光翎的額頭滑下三根黑線。
一身黑袍,簡陋配飾,真不知道哪裡看出的高貴身份。然而對麵實在太熱情了,言語間將他捧得天上有地上無,弄得他根本下不來台,就算一開始想推拒什麼,這會兒礙著麵子,也完全說不出口了。
難道這是什麼新型的極致吹捧式攬客手段?
可這麼大一家店,至於見到顧客就像見到肉包子的……麼?
算了,不如先進去看看,然後再想個借口開溜。
光翎按下疑慮,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甫一進門,一名女性便立刻迎了上來,看著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頭黑發,卻發尾霜白,眼珠也是淺淺的鐵灰色。光翎對白發灰眼的人素來頗具好感,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瞧著穿著打扮,這位年輕小姐應該是帶班經理之類的角色。這著實稀奇得很,但還沒等光翎問些什麼,經理小姐已與領自己進來的侍者交換了個眼神,從他那裡接手過光翎,不容拒絕地帶著他往服務台處走,邊走邊笑道:“今日貴客光臨,鄙店可是蓬蓽生輝,不知貴客是否住店?今晚大雨,這裡已備下上好的套房,還望不要嫌棄,萬萬留宿在此才好。”
住不住得起還是個問題,還說什麼嫌棄……
光翎額角冒出一滴冷汗,勉強問:“多少錢一晚?”
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對方要是說了價格,自己是住還是不住?住,那必然是住不起的,不住,人家立刻就會知道是因為沒錢。
這下要丟臉。
對麵似乎沒看出他的糾結,神情自若地伸出一根指頭:“一個金魂幣。”
又頓了頓,補充道:“一周。”
“……?”
光翎一下子張開了嘴巴:“啊???”
他沒有聽錯吧,一個金魂幣?
一周?
是在開玩笑嗎?!
“本店今日酬賓,頭次光臨的貴客都是這個價格。小公子之前應該沒有來過吧?”經理小姐笑得溫溫柔柔。
“當然沒有。”光翎立刻道,又猶豫,“但是……”
他想了又想,還是為難。
雖然很便宜了,但是既然一個金魂幣,那他身上就隻有……
“嘰。”
細細的嗓音冒出來,胸前的衣料鼓動了一下,還沒等光翎作出反應,草草便從他的領口探出了半個身子,於眾目睽睽之下舉出一枚金閃閃的玩意兒,“哢噠”一下放在了服務台台麵上。
“不行!”看清那東西的同時,光翎麵色劇變,條件反射地伸手要搶。經理小姐卻手快得很,一下子將那枚金幣按住了,目光迅速掃過上頭的圖案,微不可察地再次與帶光翎進門的服務生交換了一個眼色,微笑著將金幣推回去,再度說出讓光翎驚訝的話語:“本店先用再結,貴客儘可以退房再付,不必著急。”
……
直到被推著進了豪華套房,麵對著一屋子明晃晃的金器玉器、暄軟大床,光翎仍舊處於深度夢遊的狀態,從頭到腳都是恍惚的。
草草倒是放得很開,從光翎胸前鑽出來,又哧溜哧溜順著衣襟滑下去,一蹦一跳地四處溜達,不一會兒就跑得沒影了。
光翎沒管它,找了個沙發坐著緩神。
剛才在大堂裡,那些人的行動舉止很奇怪——他們互相之間的眼神往來太頻繁了,逃不過自己的視線。
但是,為什麼?
他們認識自己。
想到這唯一的可能性,汗毛一下子炸起。
長期漂泊流離的生活讓他本能地懷疑著一切,但回憶起剛才的種種,又覺得不通。他可以肯定,自己從那些人眼裡看到了好奇、揶揄、意味深長,但卻沒有惡意。
惡是一把尖刀,總帶著無法隱藏的殺氣,除非那些侍者實力過人,否則不可能得瞞過自己。
到底為什麼?
耳朵裡鑽進了汨汨的流水聲,光翎回過了神。草草已經離開很久了,他連忙順著聲音去找,一路走到了左後方走廊拐角處,打開麵前的磨砂玻璃門,飄渺的水霧撲麵而來,這裡是一間浴室。
草草模糊的身影掩在霧氣之後,它正坐在房間儘頭的浴缸邊緣,兩條胖腿晃來晃去著,旁邊正是已經打開了的水龍頭,溫熱的水從裡麵流淌出來,將浴缸灌得半滿。
光翎快步走過去抱起它:“怎麼跑來玩水?”
積火草是不可以碰水的,淺淺的一個盤子高度的水就可以將它們淹死,所以每逢下雨的日子,不管多麼囊中羞澀,光翎總會帶它找個安全的住宿的地方度過夜晚。
草草往水龍頭和浴缸處指了指葉片。
光翎撓頭:“……你想讓我洗澡?”
“咕嘰。”草草點點葉子。
難道是自己身上有味道了?
潔癖患者總是對自己的潔淨程度異常在意,光翎連忙左右嗅嗅,並沒有聞到什麼怪味兒,思考再三,還是將草草捧出了門外,又將腦後的發飾扯下來塞到它懷裡:“自己拿去玩,我洗一洗,很快。”
門落上了,他回頭看了眼滿室的白霧,歎了口氣。
不管怎樣,既然暫時沒有危險,那便在這裡消停住上一晚,休養休養精力。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