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確實與頭次來時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了。一年多之前這裡正舉行著精英選拔大賽,四處空前的人群熙攘、熱鬨非凡,而如今的人流遠遠到不了當時那樣密集的地步,空氣中流淌著的魂力卻稠厚了許多,似乎有很多高階魂師在這裡出沒。他懷疑武魂城裡正進行著什麼秘而不宣的活動,許多天在街頭打聽,卻沒什麼人知道內情,如今經由玉元震之口,算是得以證實了。
藍電霸王宗出動了少宗主與未來的二當家,通過剛才的談話,好像宗主本人不日也要到達……若是無利可圖,大宗族斷然不會下水;既是出動了大宗族,那擺在麵前的利益必然夠大;既然有如此大的利益,那麼定然被不止一家覬覦——除了藍電霸王宗,武魂城必定還有其他勢力造訪,且這些勢力在大陸上的地位不會太差。
但是,不管到底是怎樣的活動,於自己而言,都是難得的機會。
大燈關閉了,隻剩床頭夜燈投來幽暗的光線。
草草經曆了一天的驚嚇與跌宕,終於難得穩定下來,乖順地偎在光翎的臉頰旁邊,葉片耷拉下來,不再動彈。
床很軟,房間的溫度正合適,光翎陷在棉花糖一樣的被褥裡,漸漸合上了沉重的眼瞼。
……
光翎在店裡白吃白喝了許多天,慢慢與前台混熟了,打聽出了不少零碎的消息。但可惜的是,這客店並不是武魂殿手裡最要緊的核心的產業,接觸不到太多的機密信息,光翎費儘心機東拚西湊才勉強還原出了一點——此次各大勢力進城,為的是共商和平協議,公選大陸七大宗門,各位宗主屆時均會蒞臨武魂城內,而武魂殿則由教皇出麵主持一應事宜。
但是,僅僅是教皇?
他有著很清晰的直覺,麵對這樣重要的、關乎大陸未來前景的大事,年幼的教皇背後必然有著更為強勁有力的助手。
……傳說中武魂殿的最高位。
光翎呼出一口氣,抿緊了嘴唇。
經那晚一鬨,藍電霸王宗半夜收斂了許多,光翎再也沒有被噪音打擾過,也沒再見過玉羅冕出現在自己麵前,甚至連他的咳嗽聲都沒有聽見。想來是玉元震怕他再跟自己打照麵起衝突,令他挪去了彆的屋子住。一場大雨過後,太陽重新出現在碧空當中,草草經過連續十來天的白天日曬和夜晚不眠不休的燭光,已經重新長回了白白胖胖的模樣,這小家夥和光翎一樣天性閒不住,精神氣兒一足便天天纏著他出門玩耍,光翎也樂意應承,每回頭頂個咕咕嘰嘰白蘿卜走在街頭,總要收獲許多旁人驚奇的目光。
日子一天天過去,街頭巷尾的魂力密度愈發濃稠了,終於在某日,光翎意外感知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厚重氣息。
在這之後的一天。
用過了早餐,光翎坐在餐廳座椅上發呆。武魂殿雖起步晚,但勝在根基雄厚,發展迅猛,旗下的產業遍地開花,隨便一條房梁、一塊磚頭都流露著紙醉金迷的味道。如今所在的這餐廳也是富麗堂皇,金色的吊頂上明燈錯落有致,光翎托著下巴,仰著頭,無所事事地數著燈光。
不遠處,藍電霸王宗眾人正在用餐,他們動作很快,少頃便吃完了,起身準備離開。
玉元震領著一群人呼啦啦站起來,帶起大片的凳腳摩擦地板的聲響。
這樣的人多勢眾,一瞬間吸引了餐廳裡所有人目光。
然而,下一瞬——
視線的焦點轉移了,去到了大門的方向。
如此之大的動靜也掩蓋不住那雄渾如山的氣息,猶如燃氣彈爆炸一般,異常強悍的魂力從門口洶湧而入,一瞬間海嘯似的擴滿了整個廳堂。
餐廳裡大多是較為高階的魂師,所有人都僵住了。
瞳孔猛然緊縮,光翎一手按緊桌麵,用儘全力克製住起身的衝動。
……封號鬥羅。
而且,不是一般的封號鬥羅。
昨日的預感是真的,曾聽聞過的世所罕見的強者,到來了。
門口,玉元震的臉已經成了鐵青色。
與藍電霸王龍的暴烈和霸道截然不同。來人的氣息是如山嶽一般的渾厚剛猛,硬生生地傾軋進來,壓得人根本無法站直身體,莫說身後的族弟們,就連身為88級魂鬥羅的他也很難禁受,在這股壓力下頭暈目眩,腹中不住翻騰。
但他必須挺起胸膛,才能為身後的族人提供牢靠的庇護。
父親被外事糾纏無法脫身,虧他千算萬算,還是走到了如今的局麵。
角落裡,光翎略皺起眉,悄無聲息地支起了魂力屏障。
大門處,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進入,一個個發色烏黑,濃眉深目,男子猿臂蜂腰、體型健壯,女子也是身量高挑、筋骨強韌,打眼一看,便知這些人大有來頭。很快長隊便都進了門,隊尾的是一名和玉元震年齡相仿的黑發健朗青年,他沒有同旁人一樣進門後順勢向內走,而是邁入門檻後停在了一側,恭恭敬敬朝外俯身,道:“父親,我們到了。”
聞聲,光翎朝門外看去,頓時驚住了——
天啊,巨人!
本以為藍電霸王宗和剛剛進門的眾人已經夠高了,結果最後進來這人更是比其他人高出了整整一頭!
那人踱步入內,麵孔暴露在了吊頂的明光之下:年三旬左右,黑灰發色,高眉銳目,硬唇闊鼻,額上佩著四指有餘的黑金發帶,將左側長發規規矩矩束在一邊,五官稱不上如何英俊,卻是極度威嚴。自他一進門,廳堂之中的壓迫便更加凝聚出了實感,廳中眾人紛紛開始大口喘氣,道行差些的甚至直接癱軟到了席間,就連已入封號之境的光翎也不禁握緊了手指,在壓力之下快速運轉起了魂力,以便加固周身屏障,承受更強的外來衝擊。
一廳的哀鴻遍野中,神色尚且還算自若的少年顯得尤其的格格不入,好在他因討厭與不想乾的人打交道,一開始便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裡,眾人一心關注著進門的隊伍,並沒有發覺出什麼異常。
門口處。
玉元震青著臉,支撐著身體,勉強一拜。
“晚輩玉元震,見過……昊天宗,”他咬緊了牙關,將最後四個字擠出喉嚨,“……唐晨前輩。”
他怎會不知道這是誰。
即使再無知,當他站到自己麵前,那幾欲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足夠說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