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問清楚了具體位置,慢悠悠地往挽月樓走,走到半道上竟然下起了雨。想著這天氣蕭一白總不會到處亂跑,他索性閃身進了路邊的一家茶館。
這世道下,人們更喜歡縱情於聲色犬馬,飲酒取樂,達官貴人如此,平頭百姓也如此。茶館這等閒情逸致之人才會來的地方早已門可羅雀,淒淒慘慘戚戚。
蕭銳也是許久未來過了。他自束冠便隨父親上了戰場,衣食住行均都在軍中解決,後來父親被迫致仕,他就接過了父親的擔子,一年中難得能回家幾趟。
如今他已逾而立之年,卻仍尚未婚配,一是年少時見過母親在世時和父親鶼鰈情深的模樣,不想草草找一門當戶對的女子成婚,誤了人家也誤了自己。
再者就是確實分身乏術。
新皇登基未滿十載,根基未深,國家內憂外患。他作為臣子,理當為國分憂。
許是這雨來得太過突然,竟讓蕭銳多了幾分憂愁。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果然還是找個酒館喝酒去才對。
剛想轉身離開,就聽茶館裡傳來了琵琶聲,彈的是曲子他沒聽過,卻不由得被勾住了腳步。
茶館側麵的台子旁,一位看上去年紀不過十八上下的年輕姑娘正抱著一把琵琶坐著。姑娘衣衫樸素,身材纖細,不施粉黛卻清麗脫俗,隻是那雙眼睛有些無神。
長著繭子的手指在琵琶上撥動,汩汩的樂聲從姑娘指尖流淌出,絲綢一般順滑。
初聽如泣如訴,像是有說不儘的哀愁,訴不儘的淒苦。後急轉直下,有如銀河落九天之勢,又如兩軍對陣,片甲不留。
蕭銳魘住了一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茶館夥計來招呼他才醒過神來,坐下點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讓我來想想看,先殺誰好呢?”男人舉刀在二人麵前比劃,似乎在考慮從哪下手。
被自己大哥遺忘的蕭一白認命似的閉上眼睛,大著膽子往前湊:“有種你就先殺我,我爹和我大哥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在地府等你下來陪我!”
“嗬,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上趕著去投胎的,那我就成全你,”男人用刀背貼上蕭一白的臉,眼神癡迷,“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要是一不小心被我給劃開那麼一道口子,就那麼一小道,你說會不會更加惑人呢?”
感受到臉頰上的冰涼,蕭一白終於將綁著手腕的繩子割開,從懷中掏出一把白的粉末就往男人的眼睛上招呼。
大哥雖然教過自己在不清楚敵人深淺的情況下不能硬拚,但是也教了求饒不管用的話就要出奇製勝。
男人呼痛鬆開了手裡的刀,蕭一白趁亂將刀奪過來,解除了危玉身上的束縛。正在他想趁機往外跑的時候,男人胡亂地將臉上的東西抹開,又欺身向他襲來。
沒辦法了,蕭一白握緊手裡的刀,使出了蕭家祖傳的刀法,舞地虎虎生風。
男人本就被眼睫上的粉末弄得看不太清楚,在蕭一白的強勢攻擊下竟漸落下風。
看著蕭一白有模有樣的招式,危玉眼神變了變,右手在袖中握拳。看來這坊間的傳聞也不能全信,這被人看輕的病秧子竟然是個會武功的。
這蕭家不簡單啊。
蕭一白並不戀戰,見對方被逼退就拉過危玉的手腕往外跑。
他素來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現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更是顧不上其他,能跑多快就多快,直到遠遠地將男人甩開才止住了腳步。
氣喘籲籲地將不知道染過多少人命的刀遠遠地扔進草叢裡,蕭一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狂奔途中已經滑落到危玉的手心裡,此刻二人的手正緊緊握著,不分彼此。
“不好意思啊,剛才太急了就沒顧得上禮法,還請危公子不要怪罪。”蕭一白戀戀不舍地鬆開了危玉的手。
危玉笑了笑,自然地將手背在身後摩挲片刻:“無妨,我又不是黃花大姑娘,難道還摸不得了?我還得多謝蕭公子舍命救我出來呢。”
“危公子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蕭一白不自在地扭過臉,用手揉了揉鼻尖。剛才光顧著逃命沒有注意到,現在一看危玉竟然比自己還高出了半個頭。
“話說蕭公子剛才是如何解開繩索的?我使了半天力氣都掙不開,蕭公子好像一下子就解開了。”危玉閒聊般問起蕭一白,好像很好奇的樣子。
接收到了危玉崇拜的眼神,蕭一白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那還不簡單,你解不開是因為沒用對方法,你看這是什麼?”
看著蕭一白袖口處藏著的刀片,危玉瞬間了然:“那毒粉也是?”
“什麼毒粉啊,”蕭一白不由地捧腹大笑,“那隻不過是我出門前隨手賽在衣服裡的麵粉,我大哥教我的,看來還挺能唬人的。”
危玉如鯁在喉,緩了緩才重新開口:“你那刀法也是你兄長教你的?”
“那倒不是,”蕭一白止住了笑,小臉皺成一團,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痛苦的事情,“是我爹教我的。我從小體弱,小的時候連刀都拿不穩,我爹當時正值壯年卻致仕在家,一身力氣沒處使就逼著我習武。我雖然沒有我大哥那般有天賦,這些年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勉強用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