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點，安怡瑾猜對了。

霍斯越確實後悔了。

他後悔沒在她手術後繼續跟蹤，哪怕一周前讓佐治做調查的時候，把調查範圍和深度再擴大到榕市。

還有，他當年為什麼要順手撥款給榕市三中，送什麼該死的讚助……

此刻，安怡瑾的額頭抵在霍斯越的胸口，垂下的秀發遮住她所有的表情，可她不住輕顫的肩膀，讓霍斯越心頭續滿不忍和自責。

“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他輕聲問。

胸口上的腦袋僵了一瞬，似乎很意外。

過了好一會兒，安怡瑾才擰了擰腦袋。“霍斯越，你真的沒後悔嗎？我們還沒有簽協議呢，你可以隨時反悔，我隨時可以跟你去把紅本本變綠本本，欠你的錢我也一分都不會少你。”

一聽這話，霍斯越真想把胸口上那顆喪喪的小腦袋拎起來好好敲一敲。她怎麼滿腦子都是協議、離婚、欠債還錢？

不經意瞥到她的左手，霍斯越眉尾動了動。“戒指呢？”

安怡瑾霍地一下從霍斯越懷裡鑽出來。“戒指我沒戴，在家裡呢。你放心我就昨晚戴了一下，99新的。原物退換行嗎？折舊就忽略不計了吧。哦，還有那個碼頭的項目，我去跟爺爺說，你們是不是還沒最終簽協議？”

沒想到霍斯越居然輕歎了口氣。“為什麼不戴？”

安怡瑾懵懵地“啊？”了一聲。

霍斯越忍不住用拇指蹭了蹭她臉頰上的淚痕。“不喜歡的話，我再買個新的給你。喜歡什麼牌子的？”

大手第一次碰女孩子，第一下還猶猶豫豫，像是怕碰碎了似的，到了第二下、第三下……的時候，就變得熟門熟路。

女孩子的臉蛋，原來這麼軟，還尤其嫩，蹭著蹭著就熟透了……

安怡瑾想過要把自己閃一邊去的，可怎麼也逃不開這雙大手。霍斯越好像發現了新奇的玩具，捧著她的臉，一雙微眯的眼睛似笑非笑。

“還想哭嗎？”霍斯越問。

安怡瑾抿著唇，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兩滴珍珠不出意外地意外滑落了。

霍斯越照例溫柔拭去。

“霍斯越，如果你是成靜，你會原諒我嗎？”安怡瑾鼻音濃重地問。

霍斯越認真地思忖了片刻。

“我不是成靜，不能代替她發言。如果你想取得她的原諒，我可以幫你。”

這話說完，安怡瑾好久都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動一下，隻一雙眼睛默默地發著洪災。

起初，霍斯越還能淡定，但慢慢竟覺出心慌，人生第一次嘗到了不知所措的滋味，正想著該彌補些什麼，就聽安怡瑾小聲問。

“那霍斯越，你已經知道了我曾經是怎樣的人了，還會原諒我嗎？”

這丫頭，居然還在糾結這些。

霍斯越絲毫沒有猶豫。“當然會。我這個局外人沒有必要責怪你。”

可料想中的安慰根本沒有發揮作用，洪災隻短暫地停了一瞬，繼而竟產生了一次大爆發，那哭到殷紅的小嘴顫抖得止不住。

無力感瞬間襲來，霍斯越實在搞不懂這丫頭的腦回路，拚命反思到底那一步失誤了。

他不自在地輕咳。“我……剛才說錯話了？”

安怡瑾憋著嘴，“嗯”了一聲。

霍斯越試探地問。“那我把‘沒必要’這三個字去掉？”

“嗯。”安怡瑾點點頭，大眼睛裡依然下著雨，並沒有徹底終止的意味。

看來不對，霍斯越盯著那雙淚盈盈的大眼睛有些頭疼。

“那我……把‘局外人’這三個字也去掉？”

淚霧連連的大眼睛，忽然就不下雨了，吧嗒吧嗒地眨。“可以嗎？”

原來是這，霍斯越沒忍住裂出了一個笑。“我的意見這麼重要？”

“嗯。”安怡瑾堅定地蹭了蹭自己的眼角。

霍斯越這次是真的笑了，無聲但明朗，鄭重聲明道。

“好，我不怪你。小瑾，事實上，在這件事上，沒有人真正有資格責怪你。”

這下應該是百分百的正確答案了。

就在霍斯越為自己的滿分作答表示滿意的時候，對麵的安怡瑾居然做西子捧心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下一秒——

“嗚嗚啊啊啊嗷嗷嗷……”

這真的讓人始料未及，兵荒馬亂都不足以形容現在霍斯越的心情。

他不自覺伸出手去，卻又耽於甚少處理這類事故，怕唐突怕僭越……纖長的手指就那麼停在離安怡瑾的肩膀隻有2公分的位置……1.9公分的位置……1.85……公分的位置……1.845……

安怡瑾忽然又不“嗚啊嗷”了，眯著淚眼，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大手……又看了看……再看了看……緊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倒進霍斯越懷裡……

這一秒，啼笑皆非，滿懷都是少女柔軟的香……

原來擁抱是這樣的感覺，叫人忍不住想要收攏手臂，二十九年來空蕩蕩的心臟仿佛瞬間被填滿。

霍斯越忍不住勾唇，沒來由的高興。

也許，是因為懷裡的小姑娘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