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章最近發現,自己的室友陽虞變了很多。
如果說人分為社恐、社牛和牛雜,梁章自己屬於社交悍匪,那麼陽虞必定是究極進化社恐。兩人住在一個宿舍已經一年多,陽虞和梁章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十句。
“梁章,在乾嘛?”宿舍門被打開,一個男生走了進來,熟稔地招呼道,“吃飯去。”
男生身材頎長,半長的頭發細細碎碎地遮住眼睛,皮膚比周圍的人白皙很多,高高瘦瘦地杵在那像一隻鬱鬱寡歡的丹頂鶴。可偏偏藏在頭發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誤入奇妙森林的快樂小鹿。
如果時間倒流到兩個月前,這樣的亮光絕不會出現在陽虞的眼睛裡。
梁章偶爾會冒出“陽虞是不是和一個社交悍匪互換了靈魂”的想法,不過他向來大大咧咧,覺得這樣活潑開朗的陽虞也沒什麼不好,就是說話有點磕磕絆絆的。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梁章伸手攬住門口的男生的肩膀,邊往外走邊爽朗道:“走!陽虞,和哥說說剛剛去哪玩了?”
陽虞被梁章摟得一個趔趄,啟唇想回複梁章的話,喉嚨卻突然乾澀發不出聲,像是身體本能在抗拒人際交往的生理反應。他微笑著咽了咽唾沫,把嗓間幾乎克製不住的緊張強硬地壓下去,自然地笑道:“社團活動,看電影,彗星來的,那一夜。”
......
兩人吃完飯,回校地路上梁章被班乾叫走,陽虞一個人慢吞吞地回到宿舍,拉開椅子坐到書桌前,伸手取下書架上的書。
啪——
小說放到書桌上發出輕微的“啪嗒”一聲。小說封麵是星星點點的墨印,渲染成大片大片的漆黑,像是悄然綻放的惡之花,右邊用慘白的行楷遊雲驚龍地寫著:二十微草驚塵。
輕描淡寫又觸目驚心。
陽虞拉開書桌坐下來,伸手翻開第一頁,看到上麵的白紙黑字有些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第一行:“學校的長廊有很多玻璃窗,一到夜裡就光怪陸離地透著慘淡的光影…”
*
趙遊荷關上教室的門,轉身走向樓梯口。
夜裡的教學樓空蕩寂寥,晚風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響。趙遊荷有些害怕地往脖子的方向抓去,卻發現空無一物。
脖頸處本該有個碧綠的玉墜,是出生當夜婆婆去寺廟求來保平安的。五歲那年趙遊荷被車撞飛,鎖骨都粉碎性骨折,玉墜還安然無恙地掛著,一直完完整整地在她脖頸上呆了十八年,今晚卻毫無征兆地突然裂開,哐當一下掉在地上碎成齏粉,灑在地上的形狀像是一個人在快跑。
趙遊荷越想越害怕,抱緊書快步走下樓。
她埋頭走了幾分鐘,卻還沒有看到教學樓大門。以往隻要一分鐘就能出教學樓,現在卻遲遲不見大門蹤影。
趙遊荷抬起手腕看向手表,時針和分針剛好停在12點的方向。她心下一緊,慢慢地抬頭看向樓層指示,上麵血淋淋地寫著4。
“啊!”驚慌尖銳的女聲在教學樓響起,回蕩在悠長的走廊裡,帶來似有若無的回聲。趙遊荷抱著頭蹲在牆角,手指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頭發,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廿芃塵飄在嚇得戰栗的女孩上空,長發遮住他的眼睛,輕輕地搭在慘白的長裙上。隻要女孩抬頭,便會對上一雙沒有眸子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