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仙翁好像聽不見島主說話似的,大搖大擺往甲板上一坐,伸手去抓吃的。
龍王當然不會孤軍奮戰,對南極仙翁喊著:“那個要燒了吃的。”說著就繞過島主,硬是擠到南極仙翁身旁坐下了。
“原來他就是天相,”南極仙翁夾了個蝦丸子送到嘴邊,另一手指了陸六,對老龍王說,“他還用鎖仙繩捆過我哩,果然不一般。”
老龍王上上下下打量了陸六一番,點點頭說:“樣貌也算端正。”
“都長一樣,有什麼端不端正的。”南極仙翁嗤之以鼻,伸了手就想去摸大白,大白雖然認得他,卻立刻弓起背,低吼了一聲表示抗議。
南極仙翁忙縮回手,回頭瞟了島主一眼,見他還皺眉站著,又拍了拍陸六旁邊的船板,招呼島主說:“老弟過來坐啊。”
老龍王看看島主,又看看陸六,拊掌大笑道:“好,好,紫微老弟好眼力,我看出來了,天相這孩子不錯,一晚上他就沒正眼瞧過彆人。”
龍王管島主叫老弟,管天相叫孩子,這稱呼讓島主剛展開的眉頭又皺上了。
覺察到島主的不痛快,陸六對兩位刻意搗亂的神人說了句“晚輩失禮了”,就起身走到島主身旁,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是默默陪他站著。
島主的麵色和緩下來,形式化地向陸六介紹座上二人,語氣中卻仍有幾分咬牙切齒:“南極仙翁你見過了,這位是東海龍王,我們許久之前有些交情。”
“許久之前?”南極仙翁停下摸向酒壇子的手,奇道:“怎麼?你就這麼見色忘友了?從前你扒我衣服,我們一起去天河洗澡,洗完你燒雞給我吃,那些算什麼?”
老龍王說不出他這麼露骨的話,卻也跟著頻頻點頭,表示憤慨。
島主麵不改色地說:“晚輩不知仙翁何出此言,仙翁品貌非凡,行事正派,是我等小仙的楷模,晚輩又豈敢對仙翁不敬?”
以島主的資曆,自稱晚輩也無不妥,然而,他為了跟天相拉近關係,刻意疏遠自己,讓南極仙翁不覺橫生出幾分寂寥來。南極仙翁一時無話,悶頭悶腦地看向龍王。
老龍王卻沒南極仙翁這般傷春悲秋,他可是誠心誠意祝福島主的,當即表明立場:“紫微跟老夫是多年的至交,你們倆既然在一塊了,咱也不說那麼多客套話,彆生分了就好。”
島主這才真心實意地拱手道:“多謝。”
他拉了陸六重坐下來,把兩壇酒塞到龍王和南極仙翁懷裡,下巴揚了揚,示意大家喝酒。
南極仙翁的情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喝了半壇子鬆花酒,他的話又多了起來,手肘往島主肩上一靠就問:“你有什麼打算?雲蘿那丫頭本事看著不小,她會不會為難你們?”
“其實當年定親之前,已說得明明白白,若誰反悔了,隻管退親就是。她樣貌出眾、法力也高,要找個如意郎君絕非難事。”
天庭的事,龍王向來不願插手,可他還是關切地問:“倘若玉帝不成全你們,如何是好?”
島主看向陸六,目光柔和又堅定,“他辦不到。”
南極仙翁心知這事不是他一人說了算的,就湊近了問陸六:“小六,你鐵定了心跟他在一塊?”
陸六愣了一愣,心想,這是他跟島主之間的事,如何好當著外人的麵表明心跡?他看向島主,卻見島主低著頭,手反反複複在酒壇子上摸著。陸六隻當島主和自己一樣難堪,想了想,乾巴巴開口說:“這是我的福分。”
龍王和南極仙翁都默默尋思著,這話裡頭究竟有多少情意,天相劫後重生,怎的還是這般老成本分?
島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的開口說:“以後,和你們這麼坐著喝酒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龍王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當下收起麵上那點憂色,招呼幾人動手吃喝。島主將火爐裡的炭火燒旺了,把肉放到鐵架子上烤。
四人開懷暢飲,一直喝到東方魚肚白,龍王和南極仙翁便雙雙告辭了。
濃霧散開,陸六才發現船已經行到淺灘了。他們和龍王、南極仙翁喝了一夜的酒,說的都是些趣話,這下隻剩他們倆了,倒多出幾分尷尬來。
他看了一眼島主略有幾分緋紅的麵頰,低聲問:“還好吧?”
這話原本平淡無奇,可兩人挨得挺近,島主聽在耳中,不知怎的,心頭竟有幾分酥麻。
四周寂靜無人,隻有海浪不停拍打著礁石的聲音。
大白、二白在他們身旁酣睡,大白側睡,前足正搭在二白的身上,這情景看著讓人心頭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