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記憶裡,他三十二歲為相。
四十二歲時,一位上了年紀的繡娘找到他,聲淚俱下說自己是白梔苒,是他阿娘的親妹妹。
苒姨敘述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雖然阿姐去世那年,草民才六歲,但草民敢發毒誓,草民所說的句句屬實,如有半句摻假,那我白梔苒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葉夏羽麵不改色,但內心並不像表麵那般平靜,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阿娘的消息,示意婦人說下去。
白梔苒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即便儘力克製,還是外露了激動的情緒,哽咽開口。
“我們白家曾經是縣裡有名的刺繡大家,而阿姐不僅有著芙蓉之姿,一手刺繡也是出神入化,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十歲時求親的人就絡繹不絕,後來爹爹擔心阿姐背上紅顏禍水的無端罵名,就不再讓阿姐出門了。”
“阿姐十四歲那年,爹爹經商回來時出了意外,被葉狗賊救了一命,現在想來也是奇怪,那日明明天氣晴朗,無風無雨,道路平坦,馬兒怎麼就失控了,一路奔向葉狗賊,而葉狗賊一摸馬兒,馬兒就安靜了。
“爹爹想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他嚴詞拒絕,可第二日他就來到了白家店鋪,和掌櫃發生了矛盾,爹爹出來調解,那葉狗賊卻裝作很訝異的模樣,說他沒想到會再次遇見我爹爹,還說他不認識白家的馬車,草民是打死也不信的,白家可沒少去他們村收繡品,怎麼可能不認識!”
葉夏羽也聽出來了,葉明德在刻意接近白家,想要得到某種好處,臉色陰沉了好幾個度,但到底為了什麼,讓他阿娘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白家也銷聲匿跡。
起身將婦人從地上扶起來,遞了一杯熱茶。
對於婦人的話他信了八成,他記得趙翠翠經常罵他“野種”。
白梔苒喝了熱水情緒緩解了許多,“多謝大人,草民還是接著講吧,當年爹爹一心覺得葉狗賊會是良婿,就將阿姐許給了他,卻不想,這是阿姐不幸的開端,阿姐那般如明月溫婉單純的人,最後死時……死時就隻剩一把骨頭,我都怕輕輕一碰,她就散了。”
想起她見到阿姐屍體的樣子,她情緒怎麼也沒辦法克製住,那麼溫柔,那麼好的阿姐,毀在了那三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的手裡!
握著茶杯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泛白,口腔充滿了鐵鏽味,失聲道,“那些畜生怎麼忍心啊!”
葉夏羽沒有催促,靜靜等著婦人說。
他尚在繈褓時,阿娘就不在了,但他總感覺自己記得一個溫柔卻有些憔悴的女人,輕輕拍著他的背,哼著小調哄他睡覺,那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溫暖記憶。
白梔苒已經淚流滿麵了,最後有氣無力說完了所有她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