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房間,時亦都沒有再跟她講過話,許是曬過太陽的原因,此時躺在病床上,她感覺身上暖洋洋的,疲憊感也沒那麼厚重了。
過了會,蘇媛殷勤地說:“時亦,你如果想工作的話,我可以給你開熱點。”
她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蘇媛很有眼力價兒地將人扶靠在床頭,雙手奉上電腦:“時總,熱點已經開好了,您可以連了。”
時亦打開wi-fi,列表跳出來一堆名字,當她看到排在前三的“粉色芍藥”時,眉頭微皺了一下,剛點進去,一道呆板的機械音響了起來:“您想要密碼嗎?”
時亦落在鍵盤上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她。
換回工作機裝扮的小悠勾了下唇,擠出一個十分專業的笑容,電子音一板一眼地解釋:“主人,wi-fi的密碼是nin xiang yao mi ma ma。”
時亦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而後垂頭,在心裡數著“你想要密碼嗎”的首字母。
蘇媛看著她修長指尖落在鍵盤上,鍵入六個字母,幾秒鐘之後抬頭。
二人視線對上,蘇媛憋著笑,刻意模仿小悠的口吻,電子音微揚:“主人,是全拚哦!”
終於,她在那張除冰冷以外的麵孔上,找到了一絲彆的情緒,那便是憤怒,想拿電腦砸她的衝動。
蘇媛很滿意,收起了故意逗她的心思,一本正經地說:“行了,不欺負你了時亦,你忙吧,我也要忙一陣了。”
時亦手上的工作早晚要交接出去的,有了網絡就方便多了,她登上公司的YaqiLab,將先前整理好的幾個項目push到倉庫,再整理其他項目。
蘇媛也打開了那振奮人心的日誌部分,my_family的停止更新的時間與喻舒放棄治療的時間前後相近,她在最後一章日誌裡寫到。
——那日去檢查,醫生說終於可以手術了,我興奮地跑回家,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爸爸媽媽,正當我準備開門時,房間裡傳來隱隱的爭吵聲,隨後便越來越大,我聽見弟弟喊了聲“爸”。
爸爸的聲音衝出了門外:“廢物,這幾年要不是我們寵著哄著,她能心甘情願喂你?”
杯子被摔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媽媽哭哭啼啼地說:“你凶我淩兒乾什麼,我們花錢養女兒,供她上學,賺來的錢,給兒子換媳婦,那不是天經地義麼?”
……
他們從日暮吵到天黑,樓道裡的聲控燈都亮了,那扇門始終沒有被敲響,聽到裡麵的開門聲,我甚至落荒而逃。
我把自己塞進樓梯口的門縫裡,樓道裡安靜了,聲控燈也不再亮起,我意識到,這將會成為一個永夜,我沒有家人了。
An Eternal Night! I don't have a family anymore!
喻舒應該就是在那一刻,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三十年如一日地寵愛,到頭來成為一場高級詐.騙,而布局的人,正是生她養她的父母。
蘇媛沒有感歎太久,日誌裡的信息太多了,她必須儘快讀完,整理出一份能夠為時亦辯解的證據。
她切進my_girl目錄,開頭是一句話介紹:她是光,也是藥,當疼痛超越極限之時,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就沒那麼疼了。
很經典的傷痛文學,但當你知道了這個人的事跡,以及my_family的內容時,這束光,似乎又有了新的意義。
【叮,監測到用戶身體承受力趨於極限,請施救!】
蘇媛看的正起勁,電子腦內的警報機製突然響起,她叉掉頁麵,轉頭看向病床上的人。
時亦屈身趴在電腦上,心口被金屬邊抵著,勉強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她半張著唇,裡麵的悶氣出不來,外麵的氧氣進不去,憋得眼尾通紅,眼角的淚掛在兩側。
蘇媛心裡咯噔一下,撲過去就按呼救鈴,被時亦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拽住。
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兩隻手死死抓著她的胳膊,艱難地搖頭:不要叫醫生了,不要叫……
即便是這樣被逼瘋的狀態,她還是不想讓更多的人撞見自己的難堪。
蘇媛矽膠手從呼救器上挪下來,一把將人攬進懷裡,柔聲哄著:“沒事了時亦,我們不讓醫生過來了,你放鬆呼吸,我陪著你,我陪著你好不好?”
那人嘴唇抖得厲害,她給不了她任何回應。
蘇媛騰出一隻手,撫在她心口位置,給她順氣:“時亦,聽話,放鬆身體,來,吸氣。”
溫柔的電子音在她耳邊重複,時亦想緩過來,可是她已經忘記了怎麼呼吸,終於,她感受到了心口的力度,便兩隻手抓著往下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