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很榮幸今日能被叫上台來,分享我這微不足道的工作經曆。就如楊教授剛才所言,我是個跨專業而來的學生,我對於計算機語言的了解程度,可能比諸位對於生物學還稍遜一籌。而我也聽說,生物信息這個交叉學科專業是我們學院今年第一次博士招生,我很榮幸做了這個小白鼠。”
燕歸林目光掠過王副院長不悅且略帶不屑的臉上,不由輕笑出聲。
“在做這個小白鼠之前,我在JJY生物的科創部任職。做的工作確實有些涉及到項目的數字化落地,也是在此期間我認識到了所謂人力有時窮。”
“經曆了這三年的疫情,我相信各位對於生物領域,又或者病毒靶點、基因鑒定多少有所耳聞。說到就業形勢,我相信經曆了這三年,沒人會懷疑生物醫藥行業的就業形勢。欸,這時我們可能有些同學會說到就業前景更好了,我不否認哈,計算機行業,不管是軟件還是信息都是如今依然最吃香的。
但是這讓人脫離自己的舒適區是遠遠不夠的,至少對我來說不夠。
互聯網的發展讓人的情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交互,交通運輸行業的發展則是讓人與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的大自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交集。就像這次新冠疫情,任何一個國家地區的放任都不能完全清零撲滅。
縱觀人類的發展史,有不少使得烈性病毒消失的記載,但那些都是血肉鑄造的長城。如何兵不血刃地戰勝病毒,又或者如何能防止彆有用心的疫情大規模發生,是我們新的命題。
生物行業的構成是核酸,而計算機行業的構成是計算機語言。從某種意義來講,核酸就是生物的編碼。計算機有各種各樣的數據庫,就像生物信息也存在數據庫,被人類發掘的有所記錄的可能微乎其乎,但是這也已經形成了浩瀚如海的數據量。更何況每一種生物,其實本就是天然的數據庫。如何從這個天然數據庫,發掘信息,創造價值,也減少苦難,就是生物信息這門學科存在的意義。在過去的幾十年上百年裡,以小核酸藥物為代表的一係列生物製品,就是案例。新冠靶點特效藥、心血管癌基因抑製藥一個跟著一個現世。
這些可能離我們的行業很遠,但是離我們生活很近。生物信息是生物密碼,也能作為人類選擇保護自己的武器。”
楊教授率先鼓掌,大禮堂內一時掌聲如雷。
燕歸林下了台,關與嶠從後台走出來,“就業形勢隻是個大數據集參考,能決定未來的隻有各位同學的前進方向和腳踏實地的努力。不過呢,我們針對各個行業的不同,在不同學院內部都已經籌備了《就業與創業分享討論課》,預計在不久之後能跟各位見麵。希望各位同學也能夠捧場參與。”
燕歸林深吸一口,走向原座位,四周同學探頭探腦,目光追著她不肯放鬆。
“你聽懂了嗎?”
“美女說的話不需要聽懂,隻需要會欣賞!”
“白瞎了你的腦子。”
“反正我眼睛不瞎。”
她剛坐下,穆芳迫不及待湊過來,“哇你真的太厲害了!是不是像你說的,以後所有的病都可以被阻斷在源頭!”
燕歸林點頭又很快搖了搖,“我不知道,科學是刀也是盾,全憑人心。”
“哲學!!”穆芳衝著豎起大拇指,滿臉讚同。
會議進程到了後半截,眼見就要結束了,忽然來了個年輕老師,喊燕歸林出去隔壁小廳。
燕歸林一推門,就見一個頭發稀疏的背影。
“王院長,您找我?”
王副院長還是那副麵目不善的樣子,“找你過來呢,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燕歸林一邊思索剛才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犯了忌諱,一邊點頭應是。
王副院長就勢坐下,“我記得你複麵的時候,我也是麵試官之一。”
“是的。”她點了點頭,並且在心裡默默表示她不僅記得他是麵試官,還記得那天也是他最為難她。
“我呢,一向是不同意對社會麵招收博士研究生的,一來是破壞學校裡純粹的學術氛圍,二來是工作過相當一段時間的再回來讀書也非常花言巧語心浮氣躁功利主義。”
“……”燕歸林心口一滯,但很快便牽動了臉上肌肉,將笑意堆滿。“王院長,我明白您的諄諄教誨指引,此次回來求學,我是秉承著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心。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可能確實有心浮氣躁的表現,我一定常反思自省,不將職場的壞風氣帶回學校。”
“你知道就最好,你不要帶回來的,除了功利之心,還有私事德行。我現在都記得你複試時頂著的紅毛,那是個什麼傷風敗俗的樣子……”
“……”
此時,門外傳來手指關節重重扣在門板的聲音。
燕歸林側目,稍稍回神,麵前王禿子叨逼叨逼聲還是不斷。
外邊的敲門聲又響了兩聲,而後響起人話聲:“王院,陳院請您過去辦公室一趟,聊一聊後天的國家課題討論會。”
是關與嶠的聲音,燕歸林沒由來的一陣尷尬,臉上笑容漸收。
她也不知尬從何來,老師“教育”學生,在此國情,不是正常嗎?他說話再難聽,隻要冠上老師之名,一切都能以“為你好之名”被原諒。
因此她隻要覺得無關痛癢,便能低眉順眼去應和,隨他說的是對是錯。
可是,看到她這一幕的人,是關與嶠。
關與嶠側身讓開,王禿子踱著步子往外邊走,她看他關上門麵向她,迅速撇過頭看向另一邊。
“關老師,有事找我嗎?”
她嘴角笑意不再,天生飛揚的狐狸眼都顯得蔫蔫的,連和善都不想偽裝了。
關與嶠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在外邊就能猜到她並不舒坦,隻是沒想到她會不開心到這模樣。
她平時是個熱鬨的人,至少是個喜歡記錄熱鬨的人,她的朋友圈更新得頻繁——聚餐、團建、新玩具甚至是早晨成雙成對的麻雀,毫不吝嗇展示著她喧鬨的人生。
偶爾,非常偶爾的時候,她會在朋友圈展示一下自己的新照,千篇一律的是笑臉盈盈,掩蓋去眉眼天生的冷豔,顯得很平易近人。
有時他莫名妒忌,她展示的熱鬨竟然與他無關。有時他心意起伏波瀾,叫他想去抓時毫無頭緒可言。
“燕歸林,坐下來聊聊?”
他們久彆重逢,卻沒麵對麵正經說過兩句話,可是此刻他想知道蓄謀已久的久彆重逢,是不是有人主動就能夠。
“王院長剛才說的話,我多少聽到了一些。”關與嶠主動坐下,“聽說,你剛入學有一次出去很晚才回來,學院領導剛好查房,查到你了。”
“不是出了很晚才回,我都沒搬進宿舍過。”
燕歸林甚為無語,“再說我現在28了,我又不是18歲,怎麼還有查房這回事。”
“學校有學校的做派,確實比較守成。”
興許是他們曾為同學,又或者他們曾經聯係緊密,燕歸林提不起那種虛以委蛇的笑,隻好甚為敷衍點點頭。
“我很久沒在學校了,可能外邊自由慣了,乍一聽王院長的話是刻薄且偏見,但其實很多事不是沒有道理。”
關與嶠搖搖頭,“他不是針對你。聽說王院以前有個學生,很優秀。她準備留校的時候剛好有個再深造的男博士,花言巧語哄騙了她,文章也幫他寫了發了,戀愛談了三年,最後發現他早就結婚了。王院那個學生博後剛出站卻一蹶不振,沒有留校成功。從那以後王院可能就對社會回來再深造博士都有了偏見。”
燕歸林呆住,“這……”
“不說了,今晚學院安排了聚餐,就我們學院的新生和幾個老師。他們準備出發了,我們也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