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天宮 腳下的路冰冷刺骨。 抬頭……(1 / 2)

如錦似玉 橙六 4147 字 11個月前

腳下的路冰冷刺骨。

抬頭看,墨雲翻湧,擠壓著天空,陣雷於雲層中轟響,仿佛炸在耳邊。

天雷之刑。修為強盛者,雷愈強;修為低弱者,雷愈弱。故而每次行刑之景皆是不同。但於受刑者而言,每一道天雷都恰是承受的極限,並無弱者能好受一些的可能。且必損修為、傷元神。

三萬年裡,他曾受過千千萬萬次不同的懲罰,亦有千千萬萬條傷口在身上交織,但那些傷痕最終都隨著時間消退。似乎一遍遍告訴著他,神,擁有著至強的修複能力,所以一切都會過去。

可,這世間亦有神無法修複的傷,便是紅蓮業火與心上的裂隙。

染血的衣袍緊貼著他的身子,後背隱隱可見節節脊骨,如花枝,如荊棘,清瘦卻挺拔,好似一朵聖潔的蓮,明明出於汙穢的泥潭,卻又是那樣光風霽月。

“大殿下,得罪了。”天兵拱手一禮。兩道銀藍光束由半空延展成了鐵鏈,縛神索猶如水蛭,緊緊勒住他的身子將他吊起。似乎想看他受儘屈辱,痛苦不堪,最好哀嚎求饒到支離破碎。

胸口傷處被再一次撕裂開來,席玉抑製著,不讓痛苦溢出口中半分,目光漠然地望向圍聚在下方的諸神眾仙,淡淡開口:“行刑吧。”

不似受罰,倒像對天道無情的蔑視。

大殿下多日音訊全無,錦時本臥在床上蜷曲著身子,瞧著琉璃鏡出神,忽聞狂風驟起,破窗而入,巨大的衝擊將案上一摞摞書簡掀翻墜地。

不尋常地異動驚得她心中一悸,便見自北邊天宮方向紫色的雷光貫下,如同要開山斷嶽。這景象兩千年裡她從未見過。

“難道是雷刑?”可怎麼會有如此凶猛地雷刑,被罰之人修為該有多強啊!

錦時心有所感般不安地摩挲著鏡麵。

“殿下,你回來了嗎?如果你一切無事,就回一回我吧,隻要說一聲就好!殿下…”

沒有回應,還是沒有回應。

席玉單薄的身影,如驚濤中飄搖地一葉扁舟,天雷下縛神索被掙得嘩嘩作響,嗓中翻上一股腥鹹,他緊咬牙關,縱額上青筋暴起,麵目扭曲,至血沫無法遏製地大口大口湧出,順著下巴淌落胸前,也不肯發出一絲聲音。

清虛宮中,枕下的琉璃鏡不停傳來少女的呼喚。

那是他臨去淨水前特意摘下,便是怕會讓她聽到剿魔的動靜,會驚懼不安。而此時,她自也不會聽到他正受著怎樣的刑罰。

傷口深可見骨的條條交錯,將皮肉翻卷,破碎的衣衫已與血肉粘連,本是一慣潔淨,卻到了難尋一片白色的地步。

十道,二十道,三十道…

嘔不儘的鮮血回嗆得他呼吸艱難,胸口起起又伏伏,斷斷續續,神思也開始恍惚。四肢開始不受控地痙攣,呻.吟已在嘴邊,嗡嗡耳鳴間傳來竊竊地議論聲,他雖看不清晰,卻足以想到他們的麵容,是嘲諷,是感歎,又或是得意。

於是拚上餘力,翻手將鎖鏈打圈死死纏繞於掌心,緊緊撰住,逼得自己睜開雙眼,將那就要撐不住的痛苦生生咽回。幾度遊離於崩潰邊緣,又一次次清醒。

他甚至不願意屈一屈身,便是今日死在刑台之上,也要是筆直的。他要讓所有人明白,羞辱與折磨永遠隻能摧殘他的皮肉,卻絕不可能打彎他的骨頭。

當第五十道天雷降下時,沉默的琉璃鏡就如同被施了禁言咒一般,錦時終於坐不住了。

她絞著袖角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下意識想去尋八哥,可當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又意識到,且不說事關大殿下八哥會不會幫,母親對天家向來諱莫如深,她已觸過一次禁忌,這次就更不該再拖累八哥。

思來想去,一咬牙,抬手將自己再次化作了天宮侍女。她不能舍棄大殿下這個朋友,不怕真心錯付,那麼相應的代價也合該去承擔。這次,她要真正的一鳥做事一鳥當。

錦時向來鬼主意多,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裝得更加有模有樣。似乎是因為那天雷的緣故,今日天宮做守的天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總想往刑台方向瞧上一瞧。

她側著身子躲於柱後,直到瞧見幾位女仙不知從何處而回,一同往裡走去,忙伺機跟上,垂首混入其中,假裝熟絡地問:“各位姐姐,不知,今日這天雷是怎麼回事啊?”

聞言,紫衣仙子驚訝地望了她一眼:“呀,這你都不知道?”

錦時笑了笑,正想著如何作答,紫衣仙子已傾過頭來拉住了她的手,而天兵似認得她們當中的某個,便當真沒有對她生疑。

錦時緊繃的心剛剛鬆了一下,就聽紫衣仙子貼在她耳邊小聲道:“大殿下與二殿下一同剿魔,二殿下負傷不醒,被魔氣侵蝕,大殿下卻撐了下來。娘娘責其未儘兄長之責,罰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刑呢!”

“什麼!”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還不得將人劈個魂飛魄散?!

錦時驚得手腳俱涼,急切地反握住紫衣仙子的手,追問道:“那二殿下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二殿下好了,大殿下就沒事了?這樣打下去是會出事的呀!”

“瞧你這話問的,雷刑就不得了了?這隻是個開始。最重要是二殿下還沒醒呢!這魔氣呀,得用魔界的什麼什麼草,那可不好取,多耽誤一刻,二殿下便多一分危險,若二殿下真是…,那大殿下才是要…”紫衣仙子扯了扯嘴角,說得十分隱晦。

說話間刑台方向又降下一道天雷,錦時隨之渾身一顫,聲音不自覺有些哆嗦:“姐姐,二殿下宮殿要往何處走?”

“從這兒直去,過了桐花橋,就是昭陽宮了。”紫衣仙子說著,忽然間眉頭一皺,覺察出不對:“誒,你是哪宮的仙子啊,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我是今天新來的。”錦時心思已然飄遠,胡亂應對著,匆匆鬆開紫衣仙子的手,拔腿就往昭陽宮跑。

天兵天將不會因為她勸阻就停刑,若去刑台,也不過是看著大殿下被施雷刑,既浪費了時間,更是白白招下禍患。所以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不是去刑台,而是去救二殿下,隻要二殿下無事了,大殿下自也可以平安。

思及,錦時輕撫上藏於胸口處的琉璃鏡,緩緩收緊了掌心。化做一道金光,疾速掠過桐花橋,與來來往往的仙子們擦肩而過,引來側目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