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一怔:“大哥的意思是?”
“父帝那兒也不可說。”
目光相撞,是困惑的探究與一片無波的沉靜。
“若父帝知曉,母神亦會知曉,易生變故。”
席玉說得委婉,可話中之意卻再明白不過。
司昭心隨之猛地一沉,語調也不由得急切了些:“那不若交由我去查吧,我身子如今已是大好,願為大哥分憂!”
聞言,席玉不經意間頓了一下,望著司昭純善的性子想起了錦時。
同樣是被捧在掌心,備受期待與祝福長大的孩子,乾淨、透徹、純粹的令他竟有些嫉妒。不知是嫉妒那段不一樣的過往,還是嫉妒他與她那樣像,而映照的他便愈發狼狽與醜陋。
“父帝剛剛交由我四方天兵,此時你若奏請父帝前去暗查,父帝難保不揣測你我有相爭之意。此事,到底是由我去做最為合適。”長睫向下顫了顫。
“二弟若憂心於我,我確有一事相托。”
他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起身拱手:“還請二弟能幫我瞞住父帝母神。”
“大哥!”司昭一驚,匆忙起身托住了席玉的胳膊:“這點事哪裡勞你相托,自是我該做的。你放心,我都明白。”
預料之中的一口應下。
“多謝二弟。”席玉笑了笑,似是一壺茶水的功夫兄弟間便拉近了許多。唯獨他知道,他與司昭所說雖算不得是假話,卻也不是什麼真話。
且不說探查本身就是個幌子,甚至於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利用紫菟的事來做遮掩,而真正的遮掩…是司昭,這天宮之中難得多了那麼一份仁心義念之人。有他的承諾,必會竭儘全力瞞下行蹤。
司昭從清虛宮出來時夜已深,雲凡還在對著命簿布雨。
“大哥,不若我再挑兩個仙侍來清虛宮幫忙,這原是十二神的職責,大哥遠行,留雲凡一個哪裡撐得住。”凡間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隻有雲凡一個總歸是吃力。
席玉搖了搖頭:“凡間事重,千絲萬縷的因果容不得半分差錯,這當頭再調人來我亦不能放心,也就隻好辛苦雲凡一段時日。”
他素來是,做得好沒有功,出了錯便是罪。若手下仙侍一個不仔細,恐釀大禍。司昭點了點頭:“是我思慮不周全,那等大哥回來,我再擇些仙侍送來給大哥教著罷。”頓了頓,又勸道:“我知大哥這些年親力親為有為十二神守著的想法,原我也以為他們不過是輪回個幾世,吃吃苦罷了,可現如今看,怕是歸期遙遙。大哥如今領四方天兵,今後定會有更重的任務,這些也該交出去了。”
席玉往時並不多話,今日反倒是起了興致,順著問起:“我與這天宮諸路神仙皆不相熟,不知二弟可有聽說過,十二神,到底為何被貶下凡?”
“這在天宮可算得是另一件絕口不得提的事兒了,不過我還真聽到過幾句。”司昭掩唇輕咳了兩聲,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道:“聽聞,好像是和神魔大戰有關。我想著,若如此,那罪過實在太大了,哪裡會是貶下凡那麼簡單,就又追問,月下恰好喝醉了酒,便與我漏嘴說,那原霧神被關在浮屠塔裡受極刑已有三萬年。所以我勸大哥還是莫為他們留著守著了,儘早安排下去吧,他們怕是回不來了。”
“三萬年…”還真是發生了許多。
席玉將手掩於長袖之下,悄然收緊。
三萬年前,神魔大戰,正是傳聞中他的母親將神族的計劃傳至了魔界,使得原本的儲君應淮在大戰裡魂飛魄散。而後,他出生,父帝得了天帝之位。
還真是巧得很。
以父帝這令妖族彼此消耗互相殘殺的縝密心思,難保當年的神魔大戰就沒有貓膩。
一個權欲之念如此深重之人,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長順利即位嗎?
十二神既與神魔大戰有關,會不會是知道些什麼。
看來,從冥界回來後還要去一趟浮屠塔。
“多謝二弟,待回來,我會做一做安排。”他麵上不顯分毫,反倒透出了難得的玩笑之意,望向司昭:“我久不理凡間之外的事,倒是不知這天宮裡竟有如此多不能說之事。”
似是親厚之意,使得司昭略有錯愕。話到嘴邊,又想起了母神的疑心,若他當真與大哥親厚,才是害了大哥。於是改口:“這萬年來凡間也多虧了大哥如此用心。那,我便不再叨擾大哥,小鳳凰還在抄書,怕是這會兒已經在罵我了。”
小鳳凰三字入耳,席玉麵容上眉心微低,隱藏下的情愫一閃而過,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