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凰,你疾言厲色起來,還真是壓迫感十足啊。”紫菟一時有些呆了,這些話無疑衝擊著她千萬年的認知。
錦時意識到自己一時語氣太重,她是仗著有鳳凰一族撐腰,任誰也沒辦法將她真的如何,才能如此任性地一紓心中難平。可紫菟的處境,自然有紫菟的為難。
“我的不是,我一時憤慨,紫菟,你就當沒有聽過這些吧。”她笑著拉過紫菟的手。自保從來不是錯,她既抨擊那些道貌岸然,自然也不能強求他人舍棄自己的利益與安危。
可紫菟卻鼓起臉頰來,有些惱了:“小鳳凰,你這般說,就是小瞧我了!”
她認真道:“以往是我對大殿下有偏見,也確實存了從眾的心思。我不夠高尚,卻也知恩報恩。你們於我是恩人,更是朋友,我雖隻是一株菟葵,也願為朋友挺身相助,兩肋插刀。我想不得如你那般長遠,但我會跟你們站在一起。今後,清虛宮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
錦時隨即笑彎了眉眼:“你可不是普通的菟葵,你是太白星君那一叢子菟葵裡唯一修出了靈識的菟葵呀!”
“是噢,我也算是萬裡挑一的菟葵花啦!”紫菟聽著也開心起來,擼起袖子道:“那就讓我給這些野鬼點厲害瞧瞧!不能讓大殿下獨自承受因果!”
“我們一起。”錦時點點頭。
兩人毫不猶豫來到席玉身邊,協力驅趕野鬼。
席玉正欲叫二人撤離,卻撞進了少女那雙盈盈笑意的眸子:“殿下,我和紫菟幫你!”
這一次,他的付出得到了回響。
“我們是朋友啊,大殿下不會不認吧!”紫菟說著,一腳踹開嚎叫著撲向席玉的野鬼。
席玉微怔。
曾經他踽踽獨行,而今身邊卻不僅有了兄弟,還有了朋友。
向前走,或許真的會像她說過的那樣…都會好。
“自然是認的。”
那張三萬年來一貫清冷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待走出野鬼村,紫菟和姲姲再按捺不住與婆婆久久地相擁在一起。
錦時站在席玉身邊,用肩膀撞向他,眼中滿是狡黠的調侃:“殿下心情好像格外好嘛。”
風中的彼岸花如搖曳的焰火,美的令人心驚。
“諸事順遂,所思、所念就在身邊時,人的心情總是好的。”他轉過身來,看著她說。
婆婆一手撫摸著紫菟的臉,一手撫摸著姲姲的臉,看著兩個孩子百感交集。紫菟將曆劫之事說與了婆婆,並告知婆婆自己如今已經修得了仙身。
錦時仿佛被燙了一下,呼吸一滯,匆忙低下頭,看到了腳下一路連綿至遠方的彼岸花:“常聽話本子裡寫,彼岸花,開千年,落千年,花葉永不相見,生生相錯。”
“雖是編撰的故事,卻也有所依據。”席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此花,長於夏日,於秋天結花,花後發葉,故而,花葉不得相見。”
“好可惜。”錦時輕歎一聲,抬起頭來:“如今婆婆也見到了,我們是不是要…”
“嗯。”席玉點了點頭,悄然將一株彼岸花收入袖中:“不過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他不答,偏賣起了關子。
一行人順利進入酆都城,姲姲與婆婆因還需過十八層地獄留在了閻王殿,分彆前姲姲畫了一幅林小將軍的畫像交由紫菟,之後三人便先去了鬼界堡。
三人拿著姲姲給出的畫像在鬼界堡仔仔細細尋了個遍,按理說所有鬼都會在鬼界堡停留很長的時間,要一個個排著等待投胎,兩人死亡時間相差不遠,可就是沒能找到林小將軍。
與野鬼村大不相同,這兒除了沒有明晃晃的太陽,與人間並無差異,不僅有宅院,還有客棧。席玉備的周全,變出一摞紙錢來遞與客棧老板,一人一間上房,總算得以歇腳。
“可惜了,難道林小將軍已然投胎去了?”
紫菟累的氣喘籲籲,嚷道:“可真是要了菟葵命啦!”
店小二一聽,樂了,順嘴接話道:“姑娘哎,到了咱鬼界堡的,哪個不是已經死了的,這兒本就沒活人!”
說著,瞥到了她手裡的畫像:“喲,您這畫像…”
“怎麼,您見過他嗎!”錦時趕緊拽著紫菟起身,將畫像送到小二麵前。
小二遲疑地問:“你們…,生前與他相熟?”
看出小二有所顧慮,錦時腦袋瓜一轉,答:“不熟,我們就是路上遇到一個尋他的姑娘,怪可憐的,就想著幫她問一問。”
店小二一聽,這才放了心,道:“那就好,我實怕你們相熟,聽了傷心。既如此,你們也不必費心找了,這人啊我以前見過,他執念太重,一下來就成了惡鬼,但好像生前蠻可憐的,上麵可憐他,就幫了他一把,去除了他身上的怨念戾氣,要渡化他趕緊投胎;可惜了,他怎麼都不肯喝孟婆湯,孟婆說他要是不喝就沒法投胎,該投胎的魂魄久留冥界會徹底消亡,他就問孟婆,他這魂魄能在冥界停留多久,他不怕徹底消亡,他要等一個姑娘,他答應她回去有話要告訴她,結果他卻沒能回去,成了一生之憾,他要見她。可這哪兒說得準呢。”
“那後來呢?”錦時與紫菟著急追問,隱約覺得聽小二話裡這苗頭怕是不好。
“後來啊,他求孟婆,將他的魂魄化作無數滴離人淚。你們來時沒遇到嗎?跟下了小雪一樣。噢,現在外麵還飄著呢,如此這般,他也算能再見上那姑娘最後一麵了,隻是可惜了,再見時,那姑娘是沒法認出他的。”
說罷店小二一邊搖頭,一邊忙活彆的事去了,遠遠的,歎了一聲:“癡兒。”
尋找林小將軍的事就這般結束,紫菟苦惱著要如何告知姲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倒是錦時尚且好精神。
錦時坐在窗邊遙遙望著月亮,月色至神界傾瀉,從冥界瞧顯得很遠。外麵偶爾會飄過離人淚,就像雪花一般晶瑩。她向來喜歡雪,也是第一次覺得,雪讓人如此悲傷。
另一間施了結界的房內,男子盤坐於床上,將素白的衣袍褪至腰際,修長如玉的手指落在心口的位置,沒有半分猶豫,隨著一滴冷汗滑落,膳腥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
“咚咚。”房門傳來輕敲。
“嫋嫋,可要去瞧一瞧冥界的七夕?”是席玉。
“冥界也過七夕?”錦時興衝衝地將門打開,迫不及待就要往外走:“快快,我想瞧!”
似是一早料定她會感興趣,席玉輕輕隔著衣袖拉住她的手腕:“等一下。”
他微微垂眼,與她目光相觸,眼底一片柔意繾綣。